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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心师太抱着阿喵来找她,阿喵一整天没见到她很不高兴,冲着她高声喵喵叫骂她,等她张开手,小胖子就砸进她怀里,砸得她都有些站不稳了。
净心师太跟她一起下山,指着远远一处一间竹屋跟她说:“你看,那就是当年成皇帝亲手为昭懿皇后搭的屋子。”
成皇帝是皇上的祖父了,他和昭懿皇后的爱情故事可以虐死古往今来所有单身狗,当今流行的许多妆容、发髻样式,都是成皇帝为他心爱的妻子设计的。传说当年昭懿皇后初见成皇帝时鬓边簪了一朵紫牡丹,成皇帝说,从前只知牡丹真国色,不知花向美人头上开时最风流,从此紫牡丹一跃成了牡丹中最上品。
“算起来,昭懿皇后是我姑祖母,是祖父的大姐姐”,净心师太说起陈家往事时,笑得倒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世人皆知北海许氏,须知我们广平陈氏起家可比他们早多了。当年谁不羡慕陈家女啊,天子后宫独她一人,满朝文武多少陈家人啊。”
“昭懿皇后不喜宫中生活,觉得又闷又没意思,有一次跟成皇帝拌嘴,她就跑到伏龙寺要出家。成皇帝为了哄她开心,就亲手为她搭了这座竹屋子。昭懿皇后很喜欢,起名陋室,帝后每年秋夏两季都住在这里。”
“我们陈家的姑娘都是听着她的传奇长大的呢。我那时候就想,总要来这里看一看……”
叶青青看了看,成皇帝亲手搭的竹屋,也只是竹屋,衬着山中清晨的朦胧雾气,确实有几分脱尘绝世的味道,可这几分味道看在净心师太眼里,是她早已颠覆的家族当年最高的荣耀,看在叶青青眼里,却让她也想起家里的一些往事。
成皇帝临朝时,叶青青的祖母还是个小姑娘,六诏在剑南烧杀抢掠数年,生灵涂炭也没什么人管。祖母一家或死或逃,只剩她一个做了远房亲戚叶家的童养媳。叶青青的祖父自小跛足,后来跟祖母生了叶青青的父亲,六诏蛮人又杀过来,祖母就做了寡妇。抱着儿子一路乞讨四处流亡,后来父亲跟着南阳侯驱逐了六诏,祖母还带他们去找当年老叶家的三间瓦房,找啊找,只找到了一片青青的荒草。
成皇帝搭这间竹屋,是昭懿皇后之福;当今皇上决不会为谁搭什么竹屋,是黎民苍生之福。
这年冬天,江皇后亲自来了一趟伏龙寺。
她看着比从前更沉稳,见了净心师太就微微地笑,净心师太喊一声“小柳儿”,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抱在一起,净心师太又是笑又是抹眼泪,江皇后只是轻轻地拍着她:“你怎么这样瘦了?净真师太的猫比你胖多了,你要多保重才是。”
她是来为周淑妃亲自诵一天经的,周淑妃已经死了一年了。跟着来的三公主已嫁了人生了孩子,怀里的男孩子见了净心师太,伸手叫她:“抱——”净心师太和三公主都没回过神,他又喊一声:“抱嘛——”
三公主看着净心师太笑着摇头:“他见了人都要喊抱的,您抱一抱吧?”净心师太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咧着两颗小白牙的小白团子“啊呜”一口亲在她脸上,又冲她娘伸手要回去。
山中不知岁月,又过了不知道几年,有一日大雪纷飞,住持把她们都叫去大殿诵经:“宫里来了人,圣上昨夜驾崩了。”
她们连着几日为大行皇帝诵经,许是累了,净心师太一日滑倒在雪地里,便也没再起来。
宫里此时必是忙得人仰马翻的,净心师太让住持不必声张,莫要去扰江皇后,叶青青像当年她照看自己一样照看她,净心师太却连草药也不喝,对着叶青青絮絮叨叨地讲起一段陈年往事:
“我初入宫时才十六岁,性子很霸道,我祖父是不大放心的。不过皇上待我很好,一直很宠我,许德妃又是我小时候常见的,从前我们两家还交好时,我一直很崇拜她。那才是真真的大家气度呢,说话做事总是不疾不徐的,你若有什么难处,不用说她也能体谅,极妥帖地就帮你悄悄地圆过去,你若要谢她她还不肯的。”
“我祖父让我千万离她远一点,我心里不服啊,凭什么家里大人交恶了,我们姐妹就不能往来了呢?哪里想得到她能给我下绝子药呢?真是,真是,真是——诶!人怎么能这样啊!”
窗外北风呼啸,一向温和的净心师太脸色蜡黄,侧卧在床上咬牙切齿的,又变回了陈彩容。
“我祖父谋反就是个笑话,我祖父一心想让我当皇后,我连个儿子都没有,谋什么反,我急坏了,跑到永安宫那里跪着,我想跟皇上说,他一定弄错了。跪了一天,那么大的雨,他都没理我!我心里急啊!他怎么就不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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