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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最终决定

130 最终决定 (第2/2页)
  
  清平侯倒是不急,每天除了在白香爹娘面前尽孝,就是策马四处奔跑。
  
  生活清苦却极悠闲。
  
  贵根也没死心,照旧背着竹篓出去,有药草就挖回来,没有药草就捎几只蜜瓜,摘几朵野花,悄悄地放在白香屋外。
  
  白香娘已经大好了,腿脚不算利索,但是已经能慢悠悠地走,并不要人搀扶。
  
  白香娘便催促白香,“已经住了三四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镇儿媳妇又怀了身子,你这个当婆婆的是半点没尽心。”
  
  白香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很快,清平侯在土家寨已住了一年,转眼又是桃花开。
  
  三月三,土家寨的妹子跟后生会聚在一起唱山歌,踩脚定亲。
  
  如果后生瞧上了心仪的妹子,会偷偷随在她身后踩她脚跟一下,如果妹子也有意,就回踩一脚。
  
  两人便心照不宣,手拉着手往树林子里钻。
  
  年轻人寻意中人,年纪大的人也不闲着,在场院上点了篝火,唱山歌、吃烤肉、喝米酒。喝到微醺,围成一圈跳舍巴。
  
  白香跟爹娘坐在一处,看着场院中央欢庆的人们,笑意渐渐在唇边散开。
  
  贵根酒至微酣,看到白香极难得的笑容,亮开嗓子,对着白香唱道:“为郎想姐想得呆,每日把姐记心怀,走路难分高和低,吃饭不知把碗抬,愿作桐花同结籽,为郎与姐不分开。”
  
  白香娘侧头瞧瞧白香,白香低头抿口酒,装作没听见。
  
  贵根也喝了口酒,再唱,“为郎想姐想得癫,煮饭不知滗米汤。猪圈里面丢把草,牛栏里面倒瓢糠”眼神清亮,肆无忌惮地落在白香身上。
  
  清平侯原本坐在场边看热闹,此时也坐不住了,三步两步走到白香面前,抓起她的手就往外拖。
  
  白香冷不防被他拖着走了几步,很快反应过来,斥道:“放开。”
  
  “放开你干什么,还要跟那人眉来眼去?”清平侯拽着她往马棚走。
  
  白香冷冷地说:“再说一遍,放开我!”
  
  “不放!”清平侯根本不看她。
  
  白香挣扎着用脚踢他,只是她原本就不如清平侯功夫高,而且女子力气到底差上一截,根本挣不脱。不由气急,低头咬在清平侯的手背上。
  
  她下口狠,再松口,就觉得嘴里一阵腥甜,想必是咬得极深,已经见血了。
  
  清平侯沉着脸,眉头不皱一下,只走到马棚,才松开手去解马缰绳。
  
  白香趁机往外跑。
  
  清平侯翻身上马,马鞭一甩,缠在白香腰间,生生将她拽回来,伸手揽在她腰际,打马飞奔而去。
  
  天际墨蓝,缀着繁星无数,一眨一眨地,像是多情人的眼睛。
  
  山路颠簸,好几次马腿趔趄,险些将两人翻下去,清平侯勉力拽住缰绳,冷声道:“不想摔死就别动。”
  
  白香恨恨地说:“有本事,你放我下来,真刀真枪地打一仗,玩这种把戏算什么英雄?”
  
  清平侯道:“到了地方,自然会放你。”稍用力,让她坐在自己身前,手臂仍是箍在她腰间。
  
  山风呼呼地吹,白香的发辫散开,长发飘扬着扑在清平侯的脸上,有暗香隐隐。
  
  清平侯夹夹马腹,马跑得更快了些。
  
  渐渐地,眼前开阔起来,有流水潺潺。
  
  白香早已认出是自己常来的河边,不禁咬了咬唇。
  
  清平侯缓缓松开缰绳,抱着白香跳下马。@刚站稳,白香劈手推了清平侯一下,趁他愣神之际,回身去抓缰绳。
  
  清平侯身经百战,岂能容她得逞,手中马鞭一抡,打在马臀上,马吃痛,倏地跑开。
  
  白香扑了个空,又朝清平侯袭来。
  
  清平侯不闪不躲,将马鞭一扔,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手却是扳住她的头,劈头盖脸地吻下来。
  
  他的唇压在她的唇上,舌尖强硬地撬开她的牙齿,探了进去。
  
  白香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清平侯吃痛,“嘶”一声,却不回缩,豁出去一般,舌尖仍是纠缠住她的不放。她的口中有淡淡的酒香,混合着她原本的气息,让人沉醉。
  
  清平侯想起贵根唱得那首煽情的山歌,还有他看着白香那痴迷的眼神,狂劲上来,死死地压住白香。
  
  他的舌粗野肆虐,带着腥甜。
  
  白香欲再咬,牙齿搓了搓,最终狠不下心来再咬,脚却没闲着,一下下踢在清平侯的腿骨上。
  
  清平侯终于受不住,喘息着松开,白香又挥掌击来,“啪”一声掴在清平侯的脸颊,甚是响亮。
  
  “你疯了?”清平侯气道,拉扯着白香往水里走。
  
  “你才疯了,”白香再度挣扎,“秦澈,竟然学会强迫女人了,真是越活越有出息。”
  
  说话间,两人已踏进水里,水不算深,尚未及膝。
  
  可春寒料峭,河水冰冷刺骨。
  
  清平侯去扯白香的衣服,白香拍开他的手,嘶喊道:“我说过别碰我,我嫌脏,恶心。”
  
  静静的夜里,她的吼声尖锐刺耳,尤其尾音中隐隐的泣意,让人心惊。
  
  清平侯停住手,眼眸尽是狂野的火花,直盯着白香。
  
  白香散乱的长发遮住了脸颊,清平侯瞧不清她的神色,伸手拨开乱发,却触到满手的泪。
  
  清平侯大惊。
  
  多久了,他没有看到白香流泪。
  
  事实上,自打他们认识,白香只哭过两次,一次是成亲那夜激动地哭,另一次是争执之后,她窝在他怀里委屈地哭。
  
  清平侯有些无措,俯身抱起白香上岸,将她放在大石上,又替她脱下鞋子,拧她裙摆的水。
  
  白香拨开他的手,毫无表情地说:“我自己来,不用你。”
  
  清平侯半蹲在她面前,眸光对上她的,低声问道:“白香,过去的事,是我错,可我当初纳陈姨娘时问过你,为什么你不拦着,为什么你不哭闹,为什么你不说不乐意?你明知道,我尊重你的意见。”
  
  老夫人逼他纳妾,他问白香,“娘要我纳个姨娘,你的意思呢?”
  
  白香神情淡淡地说:“我不管这些,你自己看着办。”
  
  清平侯知道白香别扭,但是并没多想。朝中为官的大臣,十之八~九有小妾,有些还不止一个两个。
  
  他想,他装在心里的仍是白香,陈姨娘不过是供他亵玩的奴才,只要不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只要不违背尊卑伦常就行。
  
  他的同僚哪个不是这样的?
  
  可当他自陈姨娘处出来,白香已搬到了西跨院。
  
  他去找她,白香冷冷地说,“我嫌脏。”
  
  他气不过,去了四川。
  
  在军中苦熬了两年再回来,白香仍是冷冷清清的,用那种鄙夷的、俯视的目光看着他,“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转身进了屋子。
  
  那天,秋风肆虐,秋雨飘零,他听着满院风雨落叶声,在西跨院站了半夜,白香始终没有再出来。
  
  他赌气去了陈姨娘那里。
  
  他病了七日,陈姨娘小心地伺候了他七日。
  
  他对陈姨娘说不上有感情。
  
  起初是图新鲜,后来是寻找慰藉,每一次在白香处受到打击,就会醉醺醺地到陈姨娘那里。
  
  再后来,则是感激她的伺候与照顾。
  
  可他不曾爱过她,有时候夜半梦回,甚至想不起陈姨娘的样子,而白香的音容笑貌却始终清清楚楚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忘不掉他们并肩作战时的彼此回护,也忘不掉策马奔腾时的相视对笑,也忘不掉林间草地翻滚时的入骨缠绵在骨子里,他跟白香一样,都不安分、渴望着冒险与刺激。
  
  他们想要的,只有彼此能给与,他们两人才是最契合的一对。
  
  只是完美的齿轮在运转时出现了差错,他或等待或追逐,都贴合不了她的节奏。
  
  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冷遇。
  
  清平侯渐渐放下了,放下了对白香的执念,也放下了情欲,他把心思用在秦镇跟朝事上。
  
  心如止水,一过就是十年。
  
  再次将他唤醒的是秦镇与宋青葙。
  
  他注意到儿媳不经意地扯儿子的衣袖,他注意到儿子会时不时地慢下脚步,他也注意到儿子跟儿媳会偷偷地相视一笑,再飞快地错开目光。
  
  凡此种种,他都曾经历过,而且深深地怀念。
  
  他想挽回,趁着自己跟白香都不算太老。
  
  可他没想到,三十年前的事,依然梗在白香的心里。
  
  她竟然会为此而流泪。
  
  他一直以为她已经淡忘了,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她的表现始终是淡淡地,浑不在意地。
  
  可流泪是因为痛,痛是因为爱爱之深、痛之切。
  
  清平侯心里燃起希望的火苗,他仰头凝望着白香,一字一顿地说:“要怎么样,我们才能从头来过?”
  
  “白香,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装着你,一日不曾或忘。我们已耗费了将近三十年的时光,不要再有遗憾好不好?”
  
  白香擦干泪,垂眸笑道:“我没有遗憾,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你跟我的情分始于此,止于此,已经算是圆满。”
  
  “当初的事,你没有做错,我知道世上成千上万的女子都这样活着,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让感情有半点瑕疵。”
  
  “其实该算我的错,我应该早点离开,你就能早点开始新生活,不过现在也不晚,你仍旧是个极有魅力的人。”
  
  “我承认,我心里还有你,我忘不了你,你是我唯一动心的男子可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像从前那般我们和离吧,或者你休了我?”
  
  “不!”清平侯极快地否定,“我不休妻,也不和离,更不想与别人重新开始。”
  
  “你自己看着办,”白香站起身,夜风扬起她秀丽的长发,她深邃的眸子亮得犹如天上的星辰,“不过,我不会再嫁人,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镇儿。我不想他被人指指点点,说有个改嫁的娘,有个现成的爹。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回京都,过你自己的日子。”
  
  四月,清平侯回了京都。
  
  同年六月,清平侯上折子,将爵位传给秦镇,拜别老夫人,再度回了土家寨。
  
  秦澈跪在白香爹娘跟前说:“老夫人家里尚有三个孙子,有重孙女跟重孙子,二老只白香一人。既然你们不想去京都,我跟白香就留在这里陪你们。”
  
  白香爹不以为然。
  
  白香娘却很欢喜,她的女儿她了解,是个死心眼的犟脾气。秦澈没来时,她每天神色平静,无悲无喜。秦澈来了,她仍是没有笑容,可眼中有了生气。
  
  也是六月,白寨主因年纪老迈,卸了寨主之位,每天待在家中闲着没事,秦澈便与之喝茶对弈,讲些过往从军打仗或者朝堂纷争的事儿。
  
  宣德五年,贵州大旱,数月不曾落雨,河湖尽都干涸,死人无数。
  
  白香爹娘让两人回京都,白香执意不从,秦澈也不走,跟四个亲卫一起翻山越岭寻找水源。
  
  往往一整天下来,只寻到半桶水,先紧着白香爹娘喝,然后再给白香。
  
  张阿全的车队正在四川,听说此事,用酒桶装水先后运了好几次水到土家寨,才勉强帮助土家寨的人度过大劫。
  
  当秋雨终于落在干裂的土壤时,劫后余生的人们竞相拥抱。
  
  秦澈去抱白香,白香躲开了,却没有拒绝他伸出的手。
  
  上冻之前,秦澈居安思危,动用当初军队的人脉,在土家寨周围打了两口深井。
  
  土家寨的人感激不尽。
  
  宣德十年,白香爹娘先后生病,秦澈与白香在榻前衣不解带地伺候。
  
  白香娘临终前,直愣愣地盯着秦澈说不出话来。
  
  秦澈跪在床前,坚定地说:“娘放心,我以后会陪在白香身边,不会让她一个人。”
  
  白香娘放心而去。
  
  宋青葙与秦镇带着两男一女前来奔丧,秦芙悄悄对白香道:“祖母,我听爹跟娘商量,说这次无论怎样也得将祖母带回京都。”
  
  白香笑着问:“你爹没主意,你娘想得是什么点子?”
  
  秦芙眨眨眼,“娘说,要是祖母不回去,就让我留在这里陪祖父跟祖母,反正我十岁,已经长大了,能做许多事。”
  
  白香莞尔,秦芙已经十岁,过两年就该说亲了,留在贵州岂不耽搁了她。
  
  对于京都,她实在不想回,可又不愿因为自己的执着,让儿孙惦记。
  
  何况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没过几年或许就当曾祖母了,没得给秦镇与宋青葙惹事。
  
  而对于秦澈,她再没有年轻时那种不顾一切的爱情,可是,这些年来朝夕相处,他所作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她已经放下过去,也放下对他的情意,如今,秦澈对她只是秦镇的父亲,如此而已。
  
  秦镇得知白香也一起回京都,突然跪在白香面前红了眼圈。
  
  白香看着这个鬓角已有隐隐白发的儿子,叹道:“你这个傻孩子。”
  
  秦镇吸口气,低声道:“娘,三娘早把西跨院收拾好了,把前后屋舍都围了进来,院子里好大一片菜地,还架着秋千架。三娘说,这两个小子太淘气,她管不过来,必须得娘管着。娘,三娘这个月的月事又没来”
  
  白香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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