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第2/2页)
盛典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不是初稿缺题材吗?先写下来再说。”盛典笑了一下。
那天晚上,关于那个话题到最后也没有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不过盛典一语惊醒梦中人,孟盛楠开始全力以赴写这个有关他和她的故事。每敲下一个字,或许就埋藏了一分自己的心思。
“你的努力和骄傲会让他们不敢靠近,也不忍心拉你与他们同行,但是这样他们才会更加珍惜你。”盛典最后说。
立冬一周后,冷风过境。
孟盛楠当时穿着厚厚的毛衣在教室里做黄冈模拟题,一道题赛一道题的难。自习室里的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稍微有一点风吹进来都忍不住打寒战。
下课后,前后桌三女一男四个人聊天。
当然傅松基本上就是倾听,偶尔发表下意见。相对于他,聂静就活跃了,整个人神采奕奕。孟盛楠听着,旁边窗户外有人敲窗。
“出来一下。”戚乔喊。
孟盛楠出了门,问:“怎么了?”
“上次模拟考试我记得你语文考了135分是吧?”戚乔苦着脸说,“快借我用用。”
“都过去两周了,要它干吗?”
“谁知道语文老师发什么疯,说要讲读作文什么的。”
戚乔拿到试卷离开之后,孟盛楠回到座位。薛琳和聂静聊得很嗨,话题竟然是宋嘉树。孟盛楠竖起耳朵听了几句,摇头笑而不语。
聂静拉住她问有关那俩人的事儿。
孟盛楠不知道怎么开口,傅松这时候说话了:“据科学研究,人一生几乎有大半的时间是在操心别人的事并且用自己的三观去评判,而且这种评判往往是在没有动脑之前也就是所谓的吃瓜群众意识。”
孟盛楠:“……”
薛琳:“……”
“什么三观?”聂静呆愣。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一秒钟后,话题销声匿迹。
孟盛楠低头看书,嘴角上翘。说真的,傅松这人真挺有趣。说话一道一道哲学味道忒浓,有点穷酸书生文绉绉的感觉,拔刀相助够朋友。
教室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吹起风来。
孟盛楠从书里抬起头看出去,高楼上空有悬起一撮小龙卷风,像极了脑海里那人跑起来时脚下带起来一堆尘土的样子。
印象里有一个下午,她去楼下上厕所。
土操场里一堆男生踢足球,尘埃乱飞,很容易就找到他的影子。天气闷得一塌糊涂,他在场地里拼死作战、挥汗如雨。
她往回走的那会儿,上半场刚结束。
他脱掉外套,胡乱抹了一把脸。孟盛楠清晰地看见他的后背印记,有点像字母“H”。操场两侧有女生尖叫呐喊,为他助威。
她记忆里他的样子一一过目。
他仰头喝着别人递过来的矿泉水,身边有人替他拿着衣服。他被围在一堆人的中间,像是一个肆意潇洒的少年郎。
她从窗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画着抛物线。
那些日子孟盛楠的情绪暗自高涨,在各种兵荒马乱、疯狂赶稿、刺探军情、形势紧逼之下,终于在十一月二十号的凌晨两点写完了关于他和她的稿子。
刚敲完最后一个字,卧室的门被推开。
她抬头:“妈,你还没睡?”
盛典披着外套走进来,孟盛楠被吓了一跳。
“写完了?”盛典朝着台式电脑努努下巴,“感觉还在吗?”
这几天她经常会故意跑去理科楼找戚乔,暗则是想去看一眼他在做什么,几乎好几次都碰上他和一群男生围在教室后门的那个角落里谈笑风生。
孟盛楠在盛典的注视里慢慢点头。
“算了,慢慢来。”盛典伸手捋了捋她耳侧翘起的软发。
“妈,你什么想法?”
盛典笑了声:“只要你不耽误学习。”
孟盛楠:“……”
“不过能让我女儿惦记的人也差不到哪儿去。”
要是盛典知道池铮在学校是个什么样子,大概会非常怀疑她看人的眼睛有问题,或许已经近视500度,要带她去医院做视力检查。
孟盛楠倒吸一口气不敢说。
“妈,你和我爸是怎么决定在一起的?”
“想当初妈年轻的时候,你姥爷给我说的都是医生、少校、当官的,可我偏偏看上你爸。那会儿他还是复员军人,没有工作也没有钱,整天混日子,可我就是喜欢上他,事实证明妈的眼光还不赖吧?”盛典笑了。
孟盛楠点头:“爸那会儿很混吗?”
“还凑合吧。”盛典眉宇间都是年轻时候的风情记忆,“不过那时候你爸怕我瞧不上他,和我见了一面就没消息了。当时我就急了,单枪匹马骑个自行车就往他家跑。当时他正坐在门口抽烟,看见我傻得烟都掉地上了。”
“然后呢?”
“我也没给他好脸色,披头就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给个痛快话。”盛典声音温柔,“就那么在一起了。”
孟盛楠嘴巴弯成“O”型。
“其实很多事没有你想得那么难,时机到了就去做,没什么好犹豫的。但有一点很重要,你得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能有这个底气。”盛典轻声说,“知不知道?”
孟盛楠听得似懂非懂。
盛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又说:“以后别熬夜,对眼睛、身体都不好。写故事是一回事,但伤了身体我可就生气了。当年路遥写《平凡的世界》,是名声大噪,但是他天天熬夜,有多伤身体你知道吗?”
“知道了。”孟盛楠点头。
盛典莞尔:“行了不说了,早点睡。”
那一晚孟盛楠做了个好梦。
翌日醒来,周六早晨八九点的太阳晒进被窝里,她懒懒地翻了个身,又迷瞪了会儿然后从床上爬起来。桌子上复读机里的磁带转动着,古巨基正在唱“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
中午太阳当空照着,风很温柔。
她将台式机里的文字认真工整的抄写在白纸上,然后与报名表一起装进文具袋里就跑出了门去街角邮局寄挂号信。
那天的天气实在太好,运气也好。
邮局阿姨让她填写邮寄单,孟盛楠低着头写地址。有人进来买明信片,声音特别像他。阿姨问买哪款,他说随便,然后就拿了一张,微俯身从孟盛楠旁边的盒子里拿笔。她不敢抬头,余光里注视着他的动作,早已僵住,心跳难抑。
距离很近,鼻翼间都是他身上的烟味。
孟盛楠假装在检查地址和邮编,身旁的人草草写了几句然后站起身离开。她立刻回头去找那身影,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将明信片丢进邮筒,然后一手插兜走了。
明信片上的名字,她当时瞟了一眼。
上头写着:
陆司北收。
寄完信她心不在焉往回走,边走边在街上巡视那个身影,直到回家却没再遇上过。阳光下的午后,孟盛楠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听盛典说闲事。讲到有趣的地方,盛典停下打毛衣的手。
“听你婶说康慨年底回来。”
“我听说他好像交女朋友了。”孟盛楠说,“李纨家婶子说的。”
每次盛典提康慨她就头疼,他们这个巷子里的所有父母都盼着把自己家闺女说给康慨。那时候对门家的李纨才九岁,她那个律师亲妈就开始给康慨提娃娃亲了。后来读书,孟盛楠形容他是亦舒笔下的男人,温柔不张扬。
天慢慢黑了,她电脑□□一个劲地响。
孟盛楠当时正在房间里摆弄复读机,闻声走近去看消息,竟然是周宁峙。他们聊了几句,周宁峙问她稿子是否写好。
“中午刚寄过去。”她回。
周宁峙问:“什么类型?”
孟盛楠思绪偏移了半刻想起了那个男生,回了句老套小言。那会儿风声吹打着玻璃,浅浅的敲击声蔓延在整个屋子里。孟盛楠头偏向深夜黑暗里,好像看见天空下遥远处的那个校服甩在肩上的男生正靠在墙上,低头抽着烟。
台式机里,企鹅号又响了一下。
周宁峙问叫什么。
“深海少年。”孟盛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