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第1/2页)
那段时间,深秋微雨。
日子渐渐到了十一月,距离作文初赛截稿日已经不足二十天。孟盛楠写了个2000字的短篇又描了个200字的大纲,可愣是怎么看都不满意。
可能一个月里总有几天,比较烦躁。
她最近上课还老爱跑神,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六她又将自己反锁在屋里换新题材撸大纲,头发掉得厉害,要是没有一点尚存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念力,估计已经英年早逝。
小时候她就喜欢看书,五花八门。后来有了思考,盛典鼓励她自己写。孟津为此托文学朋友推荐了几十本少年读物,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再后来她开始读欧·亨利和莫泊桑,喜欢上讽刺写法,于是自己练习模仿,可真相是怎么看都幼稚。
十五岁那年,她开始写青春短篇故事。
盛典说当年路遥为了写《平凡的世界》,去延安农村住了三年,茅屋夜雨相伴,挑灯夜战不眠不休,后来也因此有了那本《早晨从中午开始》。于是孟盛楠开始写实投稿,投了几篇几乎都石沉大海。盛典又讲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文学正热,十平米屋子里的沈从文一天馒头咸菜饱一顿饥一顿,靠朋友救济过日子熬了三年才有人欣赏他,她才十五岁衣食无忧不要着急要沉住气。
十七岁那年,她参加作文竞赛第二年。
第一次什么名头都没拿上,还好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深夜里的这个时候窗户外头忽然噼里啪啦起来,孟盛楠的思绪被打断,她拉开窗一看竟然飘起了雨。有几滴溅在脸颊上,人清醒了一大半,电脑右下角企鹅号嘀嘀响。
屋逢连夜雨和鬼画符上线了。
周宁峙不在线,他们五个人又开始天南地北地聊,后来居然说起周宁峙帮编辑审稿的事儿。当时张一延去上海作文赛区溜达,那天刚好碰见周宁峙,张一延说他认真审稿连头都没抬一下,当时就想揍他,群里几人都一致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
接着一起问:“然后呢?”
那时候很多稿子都是手写,寄的报名表上贴着个人生活照,见到美女,男编辑眼睛都开花,轮流传着看一遍,只有周宁峙低着头。
张一延说:“我爆他私事儿,他会不会揍我?”
“出于对你的感情,哥不会坐视不管的。”鬼画符李想说。
江郎才尽:“哥胆小,你打不过的话,哥可以递个棍给你。”
孟盛楠笑得肚子都疼了。
聊到最后还是回到正题上——稿子进度。结果除了她,那几个人早八百年前就寄出去了。除了张一延,一人平均五份。于是在他们的刺激之下,孟盛楠第二天就跑去市图书馆借书找灵感去了。
后来灵感没找到,倒是遇见了傅松。
他和她在一排书架边站着,一个至左一个尽右。这人做起事儿来果然认真得要命,脑袋与每页书的距离都是等距的,翻页的时间还是等差的。孟盛楠不敢叨扰,借了几本书就出了图书馆。
没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你也来看书啊。”傅松走近她,低头瞄了一眼她怀里的几本,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这是你借的?”
她疑惑道:“怎么了?”
傅松说:“你才十六,不太适合看这本。”
他指了指她手里的书,最上面是《失乐园》。
“你不也十七吗?”孟盛楠上下扫了他一眼,“很大?”
“比你大。”
“你看过?”孟盛楠纯粹喜欢这书简单的封面,“讲什么的?”
他顿了一秒钟,说:“婚外情。”
“哲学鼠。”孟盛楠嘴巴张成“O”型,“你真不是一般人。”
图书馆刚借出来的书是不允许即刻就还的,于是傅松将《失乐园》从她怀里拿过来,然后道:“这本先存我这儿吧,你还书的时候通知我,我再将书还你。”
孟盛楠:“……”
很久之后孟盛楠读大学,意外在校图书馆看到这本书便借了回来。当晚趴在床头打着台灯,结果还没看几页就脸红心跳。那个时候,她不得不感谢傅松多给了她几年的单纯时光。
周一到校,俩人都没提昨天的事儿。
傅松照样给她讲题,表情严谨特认真。聂静也凑过来听,不懂之处问了一下,傅松一顿,语速微放慢。孟盛楠听到近一半已经懂了,转过身去验证。
聂静还在听傅松讲,几分钟后也转过来,对孟盛楠悄声说:“他讲的还是有点快,你懂了没?再给我讲一遍吧。”
孟盛楠:“草纸给我。”
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孟盛楠已经讲得口干舌燥。课间大家都往小操场走,她去水池接热水喝。遇见了高一的同学聊了一会儿,眼见快要上课,赶紧跑回教室放水杯。教室里太安静,就剩下李岩和班长,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一进教室,对话就停了。
李岩的表情又怪又别扭还带着点嫌弃,那眼神的意思孟盛楠说不出来。她站在座位上磨蹭了一下,班长问李岩要不要一起走。
李岩瞥了男生一眼:“我有人一起走。”
班长没再吭声,低着头出了教室。
李岩叫住站在桌边的孟盛楠:“哎,你不上体育课呀?”
孟盛楠有那么一瞬呆滞,这好像是开学来俩人第一次对话。女生以“哎”开头,明显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脸上笑的甜甜的。她想起池铮,那次考场上和她说话,也是喊了一声“哎”。
她脑海里千回百转:“这就去了。”
体育课上,老师随便说了几句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孟盛楠被薛琳叫去打羽毛球,夕阳余照的小操场上到处是鲜活奔跑的身影。她四下看了一圈不见李岩,好像她离开教室之后,李岩并没有出来,像是等人的样子。
聂静在一旁数球,扫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孟盛楠:“想什么呢你?只剩一个球了。”
一连打了好几回合,孟盛楠压根没赢过,总是刚上场就完蛋。她停下动作,好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你们打吧,我回教室喝点水就来。”
也不知是不是魔怔还是别的什么作怪,从她听见李岩说“有人一起走”开始,她就集中不了注意力了,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教学楼里,声音鱼龙混杂。
孟盛楠却觉得特别安静,她一点一点地接近那个她刚离开不久的教室,一步一步踩着楼梯往上走,每走一步心跳就加速一点。
最后一个台阶,教室后门。
然后她听见了池铮的声音。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到她得非常费力地去听,好像他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低低地笑起来。
那时候,好像周边的呼吸都慢了。
有那么一瞬间,孟盛楠觉得自己有病,怎么竟因为李岩的一句话,就像傻子一样跑到这儿来。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要验证,李岩等的那个人,是不是她偶尔想起的那个人,是不是那个每次期待上吉他课想要偶遇的那个人。
几乎是立刻转身,她落荒而逃。
那天的整个晚自习,孟盛楠都有些不在状态。英语阅读看了三遍都没有读懂中心思想,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家被盛典发现。她当时正在自己房间里发呆,房间门被推开。
盛典走了进来关上门,坐在床边。
“这段时间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盛典声音很轻,很慢,“说出来或许我可以给你个建议。”
从小到大,很多事盛典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她心思。或许是做了二十多年教师的缘故,很擅长发现像孟盛楠这个年纪学生心里藏着的一些事情,当然也很尊重和孟盛楠交流想法。
孟盛楠使劲地缓了口气:“妈。”
盛典静静听着。
“我有些在意一个男生。”
空气中沉默了几秒。
“哪种在意?”
孟盛楠有些说不出来。
盛典沉默了一小会儿。
孟盛楠见妈妈迟迟不开口,犹豫了片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你不会笑话我吧?”
盛典往她跟前坐了坐。
“你现在这个年纪有这种感觉很正常,但不能放任,这个时候很多感情都是无疾而终的,明白吗?而且这种经历是每个中学生几乎都会有的,只要不影响学习,我不反对,这是你长大的一个表现,但我希望你可以冷静面对,想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去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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