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三合一) (第2/2页)
陆宝儿声音越说越轻,见男人没有反应,她羞得有些说不下去了,松开了手,扭过身就想走。
然而谢柏原的大掌却将她整只柔若无骨的手捉住。
男人指腹粗糙,掌心温度烫人,碰到宝儿皮肤时,叫她气息都急促了几分,有些不习惯。
陆宝儿不解的抬眸。
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谢柏原胡子下的唇弯了弯。
“不是耽误,我随你去。”
他那双深沉的黑眸,看着比往日都要黑亮许多,声音低沉醇厚。
陆宝儿心口一烫,抿着唇,轻声道。
“那你松手。”
谢柏原听了这话,一只手摸了摸鼻梁,另一只手有些不舍的松开。
从前他见身边的弟兄们有了婆娘之后,一个个变得憨憨的,他还笑话过人家。
如今轮到自己时,才知道,原来心里有了一个女人,是这种滋味。
想要时时刻刻看见她,亲近她的心情。
甚至灬他迫切的期待着成亲那日的到来。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该反悔。
可他如今竟然甚至隐隐有些懊悔,自己为何要和宝儿说,再把婚期延迟。
宝儿才不知道,只是叫男人来量一下身材尺寸,就叫谢柏原心中浮想联翩,心境如此波动。
她扯了一尺的布,拿在手里,按着谢柏原撑开的手臂,贴着去量,然后用剪子做记号,在布上稍微剪个缺口,这样回头做的时候就知道了。
烛火下,女人认真做这些时,露出了一节柔嫩白皙的脖颈。
那头顺滑黑亮的青丝间,依然插着那根之前他随手打的木簪。
谢柏原忽然开口:“为何不用那些首饰?”
女子不都是爱打扮自己的么。
他虽从前不太关注这些,却也知道,那些胭脂水粉和好看的布料,乃至金钗首饰,都极受女子欢迎。
便连那些高门大户嫁女儿,都得专门给女子准备一些拿得出手,能压箱底的头面。
可知首饰对女子的重要性。
可宝儿却似乎很少打扮自己。
陆宝儿手上的动作一顿,清凌凌的眉目抬起,看了谢柏原一眼。
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道。
“我怕弄丢…”
她从小就没有戴首饰的习惯,也从未拥有过。
骤然间有了那么两大箱子的首饰。
宝儿每次打开箱子,看到那么多亮眼的首饰,都有些头晕。
继而就想到,若是将这些珠钗首饰都戴到身上,这她连走路都不会了,会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些珠钗首饰值多少钱,然后拘束得厉害。
她又不是生来就当千金小姐的,自然是不喜欢那样打扮自己。
哪怕绿萝和采莲提过,说要给她梳妆,宝儿全都拒绝了,不想折腾自己。
谢柏原听了这话一愣。
他竟从未想过,宝儿是因着这样的缘故,才会不用首饰。
男人心中登时又多了几丝怜惜。
谢柏原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叹息着,轻轻揉了揉宝儿柔顺的青丝。
他宽厚掌心像火炉一般,带着烫意。
宝儿人娇小玲珑,骨骼也纤细,人站在那儿时,哪怕身板绷直了,比起身材魁梧的谢柏原,依然跟猫儿般秀气。
她似乎不明白,谢柏原为何突然这样安抚的揉她脑袋。
女人一双清凌凌的美目,仿佛会说话一般,水汪汪的瞧着谢柏原。
“谢大哥,你是喜欢我戴首饰吗?”
宝儿轻声问,贝齿咬着唇,显得更娇艳了。
谢柏原收回手,声音有些暗哑。
“我喜欢宝儿开开心心的。”
他顿了顿,怕对方不明白,补充道:“你觉得怎样最舒服,便怎么过。”
宝儿这才抿唇,绽开了个灿烂又妩媚的笑容。
美人这样一笑,登时让整个屋子猛地黯淡了下去。
她一排贝齿宛若珍珠,白白的,唇瓣又嫣红粉嫩,瞧着跟花瓣一般清新可人。
见谢柏原要出屋子了,宝儿合上门之前,轻声道。
“谢大哥,你已经待我很好了。我如今没有任何不如意的地方。”
谢柏原回眸看她,眼眸深沉了些许,低声道。
“那便好。”
夜里宝儿躺在床上时,想到了谢大哥问她,为何不戴那些首饰。
想着这个,她不禁起身摸了摸那根放在梳妆台前的木簪。
其实她已经戴了呀。
谢大哥给的木簪,才是她今生最珍重的首饰。
那是她头一次收到发簪。
便跟定情信物一般。
宝儿抚摸着木簪上的镂空花纹,唇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翌日,宝儿出门,去了一趟布庄。
这段日子,包子铺开张起来以后,收入稳定了一些。
去掉开销,倒是能存下来不少。
手里有了进项,宝儿难得大方了一些,想着要替谢大哥做衣裳,便选了好几块看着不错的布料。
只是总觉得这些布料,要么太过黯淡,要么太过斯文,不太符合谢大哥的气质。
采莲会刺绣,还会做饭,日子久了,便有了自己的分工,常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宝儿身后。
去布庄时,采莲和家丁东子,都跟着宝儿,寸步不离的守着。
大概是看着宝儿身边有下人跟着,路上遇到了一些纨绔子,最多也就是色眯眯的多瞅了几眼宝儿,倒是没人那么大胆,敢凑过来轻薄她。
这让宝儿松了口气,对于谢大哥专门选了贴身丫鬟和小厮,跟在自己身旁的决定,多了几丝庆幸和肯定。
采莲见宝儿对老爷极为上心,似乎没有选中合心意的布料,便主动开口道。
“夫人。听说西边的长街上,新开了一家专给武夫做衣裳的铺子,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宝儿最近很少出门了,听了这话,露出了迟疑之色。
“武夫?”
采莲老老实实点头道。
“武夫好动,与人发生打斗,是常有的事。若是布料不合适,穿在身上,不仅束缚了手脚,还容易破旧。”
宝儿一听,便觉得这家铺子极适合谢大哥。
她打消了原本要回府的打算,轻轻笑了笑。
“那我们便去看看。”
从这里过去,要经过一个小巷。
远处是白知县的府邸,他们刚好要从后门那里经过。
很巧合的,几人看到后门慌张跑出来一个戴着兜帽的丫鬟,像是背着人在偷什么东西似的,举止格外鬼祟。
那丫鬟装扮的女子,一抬头撞上宝儿三人时,身形僵了僵,流露出几丝震动。
随后便匆匆用手捂着兜帽,头也不回的从门前跑开了。
陆宝儿的目光下意识追着对方的背影看去,蹙起了秀气的眉头。
采莲观察力仔细,看着宝儿道。
“夫人,您在看什么?”
老爷曾经吩咐过,和夫人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注意着夫人的反应。
还有四周的环境也要注意,莫要让任何歹人有机会接近夫人。
陆宝儿收回了视线,茫然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方才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看过。”
但毕竟还有事情要办,宝儿又开过包子铺,前头也在铺子里待过几日,见过不少人。
自然不会因为觉得一个人眼熟,便放下手头的事情去追人家,看看到底是谁。
就在宝儿三人穿过巷子,往那新开的成衣铺子过去时。
另一头的巷子口,方才那丫鬟装扮的女子,有些犹豫的回眸。
“珠珠。”她身后骤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带着几丝急切。
那女子身形一震,转过脸来,掀起了头上戴着的兜帽,露出了脸。
“赵郎!”女子也脸上显出惊喜。
她哪里是什么丫鬟呀。
正是那白知县的女儿白珠。
她此番乔装打扮成丫鬟的样子,就是为了出来和情郎相会呢。
昨日收到那封信后,她便激动的一夜都没睡好。只一心想着,今日该怎么瞒过府中众人,出来去见赵世文。
见她果真按自己信上所说的,出来与自己相会了。
赵世文看着她,脸色一喜,上前握住她手腕道,激动道。
“珠儿,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赵世文握着白珠的手腕,就像是握住了金山银山。
那双眼中放出光芒,倒真有几分为情所苦,见到情人的惊喜。
他这些时日,的确有些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却不是因为什么思念。
而是担忧自己好不容易好上的千金小姐,从指缝里溜了。
能有一门好姻亲,对一个穷酸秀才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啊!
从前赵世文还没这种想法,他那会儿只觉得自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毕竟自幼就听他老娘在耳朵旁念叨,说他就是飞黄腾达将来做达官贵人的命。
起初也的确是这样。
他自幼读书就很顺利,旁人记性差,要背好多次的文章,他看了几次,就能背出来了。
等到下笔写文章的时候,似乎也才思敏捷,比旁人要顺利一些。
久而久之,甚至在私塾里,有了一个小才子的封号。
大家都爱围着他转,认定了将来赵世文一定会有出息。
那会儿他觉得,靠自己就能青云直上,何必去联姻,娶个娇小姐捧在手里,哄着人家做奴才呢。
哪个男人愿意拜在女人裙子底下,叫人看不起,戳脊梁骨啊。
他赵世文是有大志向的人。
宝儿虽没有什么家世,但胜在容貌娇美,人又听话,凑合凑合过,便也罢了。
这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他今年乡试失利,再加上因为陆宝儿的事情,在镇上和村里的风评不好,已经被许多昔日的同窗看低一眼了。
他认定的飞黄腾达没了,金榜题名没了,就连事事顺着自己,温柔小意的陆宝儿,也另投别人的怀抱了。
鸡飞蛋打一场空,把赵世文蹉跎的半条命都差点去了,悔不当初。
于是赵世文便更加的看重白珠。
他与白珠认识的这段时日,也听对方提过,说白知县原本是京官,只是得罪了当朝宰相,才会被下放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当一个小小的知县。
可嫣知他不会否极泰来呢。
那白知县的起点高,往后说不准还是会回到京城起复。
往常赵世文哪里去搭上这样的关系啊。
是以,如今他已经将与白珠的婚事,看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视作翻身的本钱。
能做白知县的女婿,这十里八乡往后他都能横着走。
如此,谁还敢到他面前去说三道四的说风凉话。
越是这样想,赵世文对这门亲事就越看重,如今显然都已经有几分疯魔了。
是以,如今白珠看到的赵世文,显得如此憔悴。
不仅胡子扎拉的,眼底青黑一片,看着无精打采的甚是狼狈,就连头发都有些乱。
白珠对自己的情郎,心心念念了好几日,正是日思夜想的时候。
人对于自己思念的人,若是长久见不到,便会在心中进行美化。
赵世文本来是有几分清俊,那时候身上也收拾的干净,再加上爱吟诗作赋吊书呆子,在不明白他底细的人眼中看了,是会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风骨。
然而那些风骨,这会儿可半点都看不出来。
可不是嘛,囊中羞涩,兜比脸还干净,只能住在客栈最下等的柴房中,凑合着过一晚上。
不仅没睡好,清晨赵世文甚至都没梳洗。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白珠,好,继续自己的谋划。
他这样过来,便和白珠想象中的清俊情郎,靠不着半点关系了。
在白珠美化过的回忆当中,她那情郎,已经成了天上地下,只此一个,举世无双的大才子。
不仅貌若潘安,才情出众,还是走在街上都有许多女子朝他扔果篮,送鲜花的乘龙快婿呀。
也就她白珠命好,眼光也好,才能让赵郎对自己情根深种。
可惜,爹却看不起家境贫寒的赵郎。
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当然是喜欢那些有好皮囊的文俊公子,陡然见到赵世文如此狼狈的模样,她吓了一跳。
甚至满心的欢喜之情,都生生被一盆冷水浇灭,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几步。
这幅模样,落在赵世文眼中,让他眼底一寒。
“珠儿,你怎么了?”
赵世文放缓语调,脸上挂着平时常戴的温润笑容,一步步朝白珠靠近。
按理说,如今见着了赵世文,还见到情郎为自己如此憔悴,一看便是日夜思念着自己,白珠心中应该欣喜才对。
可她也不知怎么的,从后背窜起了一股凉意,她两只脚下意识的往后退,看着面前逼近的秀才,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赵郎你啊!”
小巷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惊呼。
白珠头上戴着的兜帽,随着她倒下的身子,落在了地上。
赵世文阴沉着脸,将晕过去的女人,半抱在怀里,朝着巷子后面等着的驴车走去。
李氏见到他的身影,看他手里抱着女人,慌乱的小跑过来,声音干涩。
“儿啊,这可是知县千金啊。”
李氏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般胆大包天。
从前欺负陆宝儿就算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孤女,没有人给她撑腰。
后来有了那屠夫撑腰后,儿子便死了心,不再去打陆宝儿主意,李氏心中其实也是松了口气的。
她看出来那屠夫性子暴烈,就怕对方动了真怒,真的对儿子下死手。
如今儿子的心思,倒是不在陆宝儿身上,这是一件好事。
可这看着昏迷在儿子怀里的白珠,李氏慌得手都在抖。
儿子和知县千金两情相悦了私会,可和儿子打晕了对方轻薄,完全不是一件事啊!
他们家里都是平民,怎么敢如此得罪知县。
万一东窗事发了,怕是要杀头!
李氏害怕极了,终于不再顺着赵世文,而是劝道。
“世文,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听娘一句劝,将她放下来,我们得罪不起知县。”
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碰,李氏心中还是明白的。
往日她对儿子无底线的纵容和溺爱,养出了赵世文这股一意孤行的少爷脾气。
从前赵世文就不听他老娘的话,还把李氏当奴仆婆子一样的用,没有半点的敬重。
如今李氏和他唱反调了,赵世文如何能容忍。
“闭嘴!这天下人上人这么多,凭什么我却是泥地里的一个穷酸小子?我要为我自己搏前途,你若是还想当我娘,就帮我!”
说着,赵世文双眼通红的瞪着李氏,将怀里的白珠一下推给她,让李氏抱着。
他心里还没糊涂到顶。
他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个女子,总有些说不过去,容易惹人注意。
但若娘抱着白珠,便没有这么扎眼了。可以和众人谎称,那是身体不适的女儿。
李氏呆呆愣在那儿,看着赵世文一副笼中困兽的癫狂模样,她心中悲苦万分,又气又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知道,儿子是在走一条不归路啊。
一个平时总被人高高捧在云端的人,忽然间跌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不说,就连往日里得到的夸赞都没了,赵世文这种自小被养得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能忍。
李氏望着自己一直寄予厚望的好大儿,心中头一次生出几丝后悔。
从前陆宝儿还在的时候,世文是多么意气风发啊。
难道真被那算命先生说准了,宝儿是儿子命里的福星?
倘若当初她没有插手世文和宝儿亲近,让他们早些成亲,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