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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少师剑

血染少师剑 (第1/2页)
  
  血染少师剑
  
  血染少师剑
  
  “咕噜咕噜……”
  
  阿泰镇后山的一处竹林之中,有一座木质沧桑,雕刻细腻的木楼。那楼身上刻满莲花图案,线条柔和流畅,芙蕖摇曳,姿态宛然,若非其中有几块木板显而易见乃是补上的,此楼堪称木雕之中的精品杰作。
  
  此时这精品杰作的大门口放着三块石头,石头中间堆满折断拍裂的木柴,弄了个临时的小灶。柴火上搁着个粗陶药罐,药罐里放了不少药,正在微火之上作响,似乎已经熬了有一会儿了。
  
  石头之下仍生长着青草,可见这药灶刚刚做成,柴火也点燃不太久。粗陶的药罐十成新,依稀是刚刚买来,不见陈药的残渣反倒有种清新干净的光亮,药罐里头也不知熬的什么东西,山药不像山药,地瓜不像地瓜的在灌里滚着。
  
  熬药的人用青竹竹条和竹叶编了张软床,就吊在两颗粗壮的青竹中间,脸上盖着本书睡得正香。
  
  药罐里微微翻滚的药汤,飘散的苦药香气,随柴火晃动的暖意,以及竹林中飒然而过的微风……
  
  林中宁静,随那苦药不知何故飘散出一股安详的气氛,让人四肢舒畅。
  
  一只黄毛土狗眯着眼睛躺倒在那三块石头的“药炉”旁,两耳朵半耷半立,看着像它也昏昏欲睡,但那微动的耳毛和那眼缝里精光四射的小眼珠子,再再显出它很警觉。
  
  一只雪白的小蝴蝶悄悄地飞入林中,在“药炉”底下那撮青草上轻轻地翩跹,突地黄毛土狗的嘴巴动了一下,小蝴蝶不见了,它舔了舔舌头,仍旧眯着眼懒洋洋的躺在那里。
  
  竹床上的人仍在睡觉,林中微风徐来,始终清凉,阳光渐渐暗去,慢慢林中便有了些凉意。
  
  “汪!汪汪汪!汪汪!”突然那只黄毛土狗翻身站起,对着竹床上的人一阵狂吠。
  
  “嗯?哦……”只听“啪嗒”一声,那人脸上的书本跌了下来,他动弹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看着头顶沙沙作响的青竹叶,过了一会儿才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时辰到了?”
  
  黄毛土狗扑到他竹床边缘,努力露出一个狗笑,奋力摇着尾巴,发出“呜呜”的声音。
  
  从竹床上起来的人一身灰袍,袖角上做了补丁的地方也微微有了破损,但依然洗得很干净,晒得松软,不见什么褶皱,若非脸色白中透黄,若是他眉间多几分挺秀之气,这人勉强也算得上八分的翩翩佳公子。可惜此人浑身软骨,既昏且庸,连走路都有三分摸不着东南西北,显是睡得太多。
  
  药罐里的药此时刚好熬到剩下一半,他东张西望了一阵,终于省起,慢吞吞的回木楼去摸了一只碗出来,倒了小半碗药汤,慢吞吞的喝了下去。喝完之后,灰衣人看着趴在地上蹭背的那条大黄土狗,十分惋惜的道,“你若是还会洗碗,那就十全十美……”
  
  地上那条狗听而不闻,越发兴高采烈的与地上的青草亲热的扭成一团。
  
  灰衣人看着,忍不住微笑,手指略略一松,“当啷”一声那只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黄毛土狗一下子翻身而起,钻进灰衣人怀里,毛茸茸的尾巴在他手上直蹭。灰衣人蹲了下来,抚摸着黄毛土狗那硬挺的短毛,手指的动作略显僵硬,只听他喃喃的道,“你若是只母鸡,有时能给我下两个蛋,那就十……”那只狗头一转,一口咬在灰衣人手上,自咽喉发出极具恶意的咆哮。
  
  灰衣人的话微微一顿,笑意却更开了些,揉了揉那狗头,从怀里摸出块馍馍,塞进它嘴里。黄毛土狗一溜烟叼着馍馍到一旁去吃,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这灰衣人自然便是在京城一剑倾城的李莲花,那黄狗自然便是喜欢蹄髈的千年狐精。方多病在京城欢天喜地的迎娶美貌公主,自是无暇理会他这一无功名二无官位的狐朋狗友,李莲花即便是要给驸马送礼都轮不到资格,此后要见驸马只怕大大的不易,于是他早早从京城归来,顺便带上了这只他看得很顺眼的千年狐精。
  
  天色渐晚,竹林中一切颜色渐沉暮霭,仿若幻去。李莲花站在莲花楼前,望着潇潇竹林。
  
  在他的眼中,有一团人头大小的黑影,他看向何处,那团黑影便飘到何处。微微皱眉揉了揉眼睛,这团鬼魅也似的黑影影响了他的目力,李莲花望着眼前的竹林,暮色竹林一片阴暗,却静谧至极,唯余遥遥的虫鸣之声,最外围的一弯青竹尚能染到最后一缕阳光,显得分外的青绿鲜好。
  
  以如今的眼睛,看书是不大成了,但还可以看山水。
  
  李莲花以左手轻轻揉着右手的五指,自刘府那一剑之后,除了眼前这团挥不去的黑影之外,一向灵活的右手偶尔无力,有时连筷子都提不起来。
  
  如今方是五月。
  
  到了八月,不知又是如何?
  
  “汪!汪汪汪汪!”叼着馍馍到一旁去吃的千年狐精突然狂吠起来,丢下馍馍窜回李莲花面前,拦在他前面对着竹林中的什么东西发怒咆哮。
  
  “嘘——别叫,是好人。”李莲花柔声道,千年狐精咆哮得小声了点,却依然虎视眈眈。
  
  一人自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李莲花微微一怔,当真有些意外了,“是你。”
  
  来人轻轻咳嗽了两声,“是我。”
  
  “我尚未吃晚饭,你可要和我一起到镇里去吃阳春面?”李莲花正色道,“你吃过饭没有?”
  
  来人脸现苦笑,“没有。”
  
  “那正好……”
  
  来人摇了摇头,“我不饿,”他缓缓的道,“我来……是听说……少师剑在你这里。”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时竟忘了自己把那剑收到何处去了,冥思苦想了一阵,终于恍然,“那柄剑在衣柜顶上。”眼见来人诧异之色,他本想说因为方多病给它整了个底座,横剑贡在上面,找遍整个吉祥纹莲花楼也找不到如此大的一个柜子能收这柄长剑,只得把它搁在衣柜顶上,但显然这种解释来人半点也不爱听,只得对他胡乱一笑。
  
  “我……我可以看它一眼么?”来人低声道,容色枯槁,声音甚是凄然。李莲花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他走进屋里,搬来张凳子垫脚,自衣柜顶上拿下那柄剑来,眼见来人惨淡之色,他终是忍不住又道,“那个……那个李相夷已经死了很久了,你不必——”
  
  “铮”的一声脆响!
  
  李莲花的声音戈然而止,啪的一声一捧碎血飞洒出去,溅上了吉祥纹莲花楼那些精细圆滑的刻纹,血随纹下,血莲乍现。
  
  一柄剑自李莲花胸口拔出,当啷一声被人扔在地上,来人竟是夺过少师剑,拔鞘而出,一剑当胸而入,随即挫腕拔出!千年狐精的狂吠之声顿时惊天动地,李莲花往后软倒,来人一把抓住他的身子,将他半挂在自己身上,趁着夜色飘然而去。
  
  “汪汪汪汪汪汪……”千年狐精狂奔跟去,无奈来人轻功了得,数个起落已将土狗遥遥抛在身后,只余那点点鲜血湮没在黯淡夜色之中,丝毫显不出红来。
  
  星辉起,月明如玉。
  
  随着二人一狗的渐渐远去,竹叶沙沙,一切依旧是如此宁静、沁凉。
  
  数日之后。
  
  清晨。
  
  晨曦之光映照在阿泰镇后山半壁山崖上,山崖顶上便是那片青竹林,因为山势陡峭,故而距离阿泰镇虽然很近,却是人迹罕至。
  
  今日人迹罕至的地方来了个青衣黑面的书生,这书生骑着一头山羊,颠着颠着就上了山崖,也不知他怎的没从山羊背上掉下来。
  
  山羊上了山顶,书生嗅着那满山吹来的竹香,很是惬意的摇晃了几下脑袋,随后霹雳雷霆般的一声大吼,“骗子!我来也!”
  
  满山萧然,空余回音。
  
  黑面书生抓了抓头皮,这倒是奇怪也哉,李莲花虽然是温吞,倒是从来没有被他吓得躲起来不敢见人过。运足气再吼一声,“骗子?李莲花?”
  
  “汪汪汪——汪汪汪汪——”竹林中突然窜出一条狗来,吓了黑面书生一跳,定睛一看,只是一只浑身黄毛的土狗,不由得道,“莫非骗子承蒙我佛指点,竟入了畜生道,变成了一只狗……”
  
  那只土狗扑了上来,咬住他的裤管往里便扯。
  
  好大的力气。这黑面书生自然而然便是“皓首穷经”施文绝了,他听说方多病娶了公主当老婆,料想自此以后绝迹江湖,安心的当他的驸马,特地前来看一眼李莲花空虚无聊的表情,却不料李莲花竟然躲了起来。
  
  “汪汪汪——”地上的土狗扯着他的裤管发疯,施文绝心中微微一凛,竹林的微风中飘来的除了飘渺的竹香,还夹杂着少许异味。
  
  血腥味!
  
  施文绝一脚踢开那土狗,自山羊背上跳下,往里就奔。
  
  冲入竹林,李莲花那栋大名鼎鼎的莲花楼赫然在目,然而楼门大开,施文绝第一眼便看到——
  
  蜿蜒一地的血。
  
  已经干涸的斑驳的黑血,自楼中而出,自台阶蜿蜒而下,点点滴滴,最终隐没入竹林的残枝败叶。
  
  施文绝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血痕,“李……李莲花?”
  
  楼中无人回应,四野风声回荡,潇潇作响。
  
  “李莲花?”施文绝的声音开始发颤,“骗子?”
  
  竹林之中,刚才威风凛凛扯他裤管的土狗站在风中,蓦地竟有了一股萧萧易水的寒意。施文绝倒抽一口凉气,一步一步缓缓走入楼中。
  
  莲花楼厅堂中一片血迹。
  
  墙上溅上一抹碎血,以施文绝来看,自是认得出那是剑刃穿过人体之后顺势挥出的血点。地上斑驳的血迹,那是有人受伤后鲜血狂喷而出的痕迹,流了这么多血,必然是受了很重的伤,也许……
  
  施文绝的目光落在地上一柄剑上。
  
  那柄剑在地上熠熠生辉,光润笔直的剑身上不留丝毫痕迹,纵然是跌落在血泊之中也不沾半点血水。
  
  它的鞘在一旁。
  
  地上尚有被沉重的剑身撞击的痕迹。
  
  施文绝的手指一寸一分的接近这柄传说纷纭的剑,第一根手指触及的时候,那剑身的清寒是如此的令人心神颤动。它是一柄名剑,是一位大侠的剑,是锄强扶弱、力敌万军的剑,是沉入海底丝毫未改的剑……
  
  剑。
  
  是剑客之魂。
  
  少师剑。
  
  是李相夷之魂。
  
  但这一地的血、这一地的血……施文绝握剑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难道它——莫非它——
  
  竟然杀了李莲花?
  
  是谁用这柄剑杀了李莲花?
  
  是谁?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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