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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长生之井

八 长生之井 (第2/2页)
  
  李莲花一本正经的道,“那尸骨如此凌乱,自不会是他自己将自己整成这般七零八落的模样……那就是他变成一把骨头之后,有人把他彻底的翻了一遍,说不定还剥了他的衣服。”杨昀春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印记,“有道理,这又如何了?”
  
  “你要记得,方才我们在水里的时候,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李莲花越发正色,“如杨大人这般武功绝世的第一高手都看不见,那鲁方自然更是看不见的的。”杨昀春又点头,“那是自然。”李莲花咳嗽一声,“既然这里如此黑,鲁方显而易见也不会什么‘薪火相传’的绝世武功,那他是如何知道要游到这里、又如何知道这里有个密室、又如何知道这里有金银珠宝的呢?”
  
  杨昀春也觉得奇了,李莲花只怕是早就猜到底下有密室,但鲁方当年沉下来的时候却不可能事先知道这里有密室,底下漆黑一片,他又是如何进入密室的?却听李莲花慢吞吞地道,“但这其实很简单……”
  
  杨昀春皱眉,“很简单?莫非鲁方早就知道这里有密室?”李莲花叹道,“连皇上都不知道的事,鲁方怎会知道?他能摸到这里来,不是因为他有少林寺的绝世武功,而是因为他看到光。”
  
  杨昀春奇道,“光?”李莲花指着箱里发光的那些夜明珠,十分有耐心的看着杨昀春微笑,“他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滚在地上,他沉下井的时候看到有光,就顺着光摸了过来,于是找到了密室。”杨昀春一怔,这答案如此简单,他却不曾想到,委实让他有些没有面子,“光……”李莲花颔首,“这地上还有挖起东西的印记,因为鲁方来的时候,这些金银珠宝不是藏在箱子里的,而是放在外面的,珠宝之中恰有数颗夜明珠,所以救了他一命,让他找到这里。”杨昀春恍然,“所以你说是鲁方将这些东西挖了出来,然后捏了个泥箱子藏了起来。”李莲花连连点头,“杨大人英明,不过按地上的痕迹,地上的珠宝也许比箱子里的多很多。”
  
  杨昀春摸了摸脸颊,李莲花这句“杨大人英明”让他没啥面子,“如此说来,鲁方就是本有预谋,要将这些珍宝盗走了?”李莲花又连连点头,“这许多稀世珍宝聚在一起,想要盗走也是人之常情……”杨昀春呸了一声,“如你这般小贼才会见了珍宝就想盗走。”李莲花连连称是,也不知听清楚了没有,又道,“我想不通的是,既然鲁方早已准备好要将宝物盗走,为何最后却没有盗走,甚至如今莫名其妙的被什么东西吓得发了疯?”杨昀春淡淡一笑,指着那床上的尸骨,“那自然是他招惹了些不该招惹的东西。”
  
  李莲花也微笑了,“杨大人也信这世上有鬼么?”杨昀春摇头,“鬼我不曾见过,难说有还是没有。不过我想这里密室里最大的秘密只怕不是那些金银珠宝,而是床上这个人吧?”他从箱里抓起一颗夜明珠,对着那死人细细的照了好一会儿,奈何一具七零八落的骨骸,委实看不出什么来,“这人是谁?”
  
  “鲁方当年若是有杨大人一半聪明,或许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李莲花叹气,“后宫禁忌之地,井下隐秘之所,居然藏得有人,若非此人半点也见不得光,又何苦如此?我想‘这个人是谁’就是鲁方疯、李菲、王公公、尚兴行死的答案。”
  
  杨昀春静默了一会儿,缓缓放下那颗珠子,李莲花言下之意他听懂了,又过了一会,他突然道,“但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李莲花静静的道,“杨大人,你很清楚,此地的金银珠宝都是佛门圣物。《佛说阿陀罗经》有云‘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颇梨、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这里的珍珠、黄金、玛瑙、颇梨、砗磲等等,都是佛门七宝之一,这些东西,都是当年极乐塔里的珍品。”
  
  杨昀春又静默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不错。”
  
  李莲花指着那堆骨骸,“极乐塔突然消失,塔中珍宝却到了此处,这个人是不是毁塔盗宝之人?如若是,他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死在此处?如若不是,极乐塔又是如何消失、塔中珍宝又是如何到了此处?盗宝之人是谁?毁塔之人是谁?他又是谁?”
  
  杨昀春苦笑,“我承认你问的都是问题。”他叹了口气,“此地必然牵涉百年之前一段隐秘……一段绝大的隐秘……”话说到此,他心中竟隐约泛起一阵不安,以他如此武功、如此心性都难以镇定,这隐秘终将引起怎样的后果?可——会——掀起惊涛骇浪?李莲花看他脸色苍白,又叹了口气,“那个……我也不爱探听别人家的私事,何况是死人的私事……不过……不过……直到如今,还有人在为了这个杀人。”杨昀春点头,“不错,不论如何,不能再让人为此而死。当年极乐塔之事无论真相如何,终该有个结束。”李莲花微微一笑,然后又叹了口气,他走向那张床左侧,提起烧得差不多的中衣对墙上照了照,“这里有风。”
  
  杨昀春凑了过去,两人对着那有风的墙细看了一阵,李莲花伸手按在那有风的缝隙上,略略用力一推,只觉泥墙微微一晃,似乎藏有一扇门。杨昀春内力到处,那门闩咯啦一声断开,泥墙上无声无息的开了一扇泥门。
  
  原来墙上有门,却是一扇泥门,那扇门竟然是从外面闩上,若非杨昀春这等能隔墙碎物的高手,密室里的人不能打开的。两人面面相觑,提着燃烧的中衣往前便走。前面是一条密道,却修筑得十分宽敞,四壁整齐,还嵌着油灯。密道并不长,道路笔直,两人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另一扇门。
  
  那也是一扇黄泥夯实的泥门,古怪而坚固,两人用力敲打,那扇门却是被封死的,完全推不开。李莲花奇道,“这里既然是封死的,怎会有风?”他举高火焰,但见火焰直往后飘动,抬起头来,在那被封死的泥门之上,有一排极小的通风口,不过龙眼大小,并且似乎年久失修,已经堵死了不少。
  
  两人一起跃起,攀在泥墙上凑目向外看去。
  
  外头月明星稀,花草葱葱,红墙碧瓦,十分眼熟。
  
  竟是长生宫的后花园。
  
  李莲花和杨昀春面面相觑,杨昀春大惑不解,“那井下的密室怎会通向长生宫?”李莲花喃喃的道,“糟糕、糟糕,不妙至极、不妙至极……”杨昀春颇觉奇怪,皱眉问,“怎么了?”李莲花叹道,“既然今夜你我又到了此地,少不得出去之后,也要和鲁方、李菲等人一般命运了。”杨昀春哈哈大笑,“若是有人向我动手,我生擒之后,必会让你多看两眼。”李莲花欣然道,“甚好、甚好。”
  
  既然那泥门封死,两人只得再回密室,又在密室内照了一阵,李莲花从泥箱里选了一颗最大的夜明珠,与杨昀春一起通过水道潜回井底。
  
  夜明珠朦胧的光晕之下,两人一起往井壁看去,只见井壁上依稀曾经刻有什么花纹,时日过久早已模糊不清,李莲花伸手触摸,那井壁果然不是石砌,而是腐烂的木质,用力一划便深入其中,露出白色的木芯。
  
  两人在井壁照了一阵,未曾发现什么,夜明珠的光晕一转,两人突地看见,在那清澈的井底有一块依稀是布匹之类的东西在随水而动。杨昀春再次沉了下去,轻轻扯了扯那布匹,一阵泥沙扬起,珠光之下,只见另一具骷髅赫然在目。
  
  李莲花和杨昀春面面相觑,不想这井下竟是两条人命,却不知究竟是谁和谁死在这井中,他们是一起死去,或者只是偶然?
  
  围着那意外出现的第二具骷髅转了两圈,这骷髅留有须发,年纪已大,死时姿态扭曲,他身上残留少许衣裳,衣上挂得有物闪闪发光,李莲花从骷髅胯骨上拾起一只铜龟,对杨昀春挥了挥手,两人一起浮上。
  
  浮上水面,外边星月交辉,悄无声息。
  
  李莲花那件中衣已经烧了,爬上岸来光裸着上身,方才在密室里光线黯淡杨昀春也没留心,此时月光之下,只见李莲花身上肤色白皙,却有不少伤痕。杨昀春本来不欲多看,却是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又看了第二眼。李莲花见他对着自己看个不停,吓得抱起外衣,急急忙忙要套在身上。杨昀春一把抓住他的手,“且慢!”李莲花被他看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做什么?”
  
  杨昀春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喃喃地道,“好招……此招之下,你……你却为何未死……”李莲花手忙脚乱的系好衣带,东张西望了一阵确定全身上下再无半点伤痕可让杨昀春看见,方才松了口气。杨昀春突地唰的一声拔出剑来,在月下比划了几个招式,一剑又一剑比向李莲花身上方才的几道伤痕,显在冥思苦想那绝妙剑招。李莲花见他想得入神,那长剑比划来比划去,招招向自己招呼,若是杨大人一个不留神学会了,这一剑下来自己还不立毙当场?到时他说不定吸取教训,为防“你却为何未死?”,一剑过后,再补一剑,便是有两个李莲花也死了。
  
  越想越是不妙,再待下去,说不定杨大人要剥了他的衣服,将他当成一本“剑谱”。李莲花足下微点,飘若飞尘,趁着杨昀春醉心剑招之时,没入树林,三晃两闪,半点声息未露,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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