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番外二 一家 (第2/2页)
小宝晕乎乎地打个酒嗝。
林绣:
江霁容倒出两杯温酒,又给小宝斟一盅八宝露一舔春酒筷子的权力被他无情收回。
吃饱喝足又疯跑半晌,小宝举着朵孤零零的小花“哒哒哒”过来。
“阿娘戴,美。”
林绣笑看一眼江霁容,“全是跟你学的。”
“一样的心口如-。”
对上他认真神色,林绣展颜,“多谢美人之贻。”
江霁容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把那支花戴正些。
软草之上无论躺坐俯仰都极舒服,林绣四仰八叉地横在最中,满意地喟叹声。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大抵如此。
一摁草叶上的蛐蛐,它便蹦起老高。
@江霁容靠在她身边,“听闻有人小时读书,看蛐蛐吃草根都流口水。”
分明怪课本上《昆虫记》写得太诱人。
被戳穿的某人很是恼羞成怒,“不过玩笑语,说过一次怎就记得如此清楚。”
她又颇有些遗憾地道,“当时长个子,半夜总是腿抽筋。于是每日吃一碗大肘子,可惜也没再长高。”
江霁容笑着拥过她,“已经是最好的样子。"
林绣一直觉得自己会是顶顶开明的自由派家长,但还是逃不过天下父母爱女的切切愁肠。
在草上滚了几圈,她支起胳膊,“你说我们阿夏能长个高个子吗?”
女肖其母,江霁容揉揉她发凉的手指,“一定。”
酒意上头,方才还傻乐的人已经晕晕乎乎阖上双眸。
江霁容试探着问,“今晚吃芫荽牡蛎汤如何?”
林绣懵懵点头。
“明日写二十张吧,我一并去交稿。”
“行。”
他唇角勾起,“痴儿。”
林绣一觉醒来,终于见晚霞抹上含情脉脉的余晖。
各拎一只小手,三人的影子被斜阳拉长,在霞光下一跃一跃,又如远处相偎相依的山环。
林榆夏七岁前就跟着阿爹阿娘到处乱跑,到漠北猎野兔,在陇西骑大马,甚至乘船去东瀛吃了回鱼生。
共摔下马四次,碰破头七次,食用不具名蘑菇中毒三次。
笑起来一排小牙齿白亮亮,更显得脸黢黑。
江芸见扑进来个黑如煤炭的小孩,几乎眼里含泪:真不是领了个外邦人回来吗?从前那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呢?
江远道笑得开心:健康就好!你祖母年轻时风吹日晒的,脸色就差与锅底样亮锃锃。
据知情人发言,当晚老宅的锅底全被人翻出来含着泪擦拭一新。
小宝又有一日突发奇想,用鸡蛋练镖,于是府里被迫吃了三天炒鸡蛋。
院里整天猫飞狗跳,林绣只好把武师请到家里,让她换个侵害对象。
学了不久,她一颠一颠地走过来,嘟起肉脸,“我要当大侠。”
林绣小时候吃着喜之郎还想当太空人呢,她给孩子擦擦鼻涕,“好啊。”
“谁让你总给她讲什么堂吉诃德的故事。”陶如蕴忍不住嘬了一口柔软脸颊。
林绣无可奈何,“我还给她讲鲁滨孙呢,怎没去写种田话本。”
在阿娘的殷切希望与投喂下少女身高窜得飞快,一日日挺拔如松如竹。
“趁着你们还年轻,我要出门游历了。"
林榆夏吻别来福和有财,骑着大马游览四方。临行前到底有些不舍,给阿娘的衣服撒上不少眼泪。
哭过之后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不许忘了想我。”
江湖上从此有了林少侠的传说。
林少侠三岁时就偷了家中大刀舞得虎虎生风,险些削了冬瓜的头皮。江有财和林来福深受其害,可惜总无人解救。
好在她剑术愈发精进后就将目光转向京外的大千世界。
别看林少侠年纪轻轻,行侠仗义已数载。每当人看到道路尽头有高头大马卷起滚滚烟尘,总对她肃然起敬。
林少侠不会女红,扯了块粗布就当衣裳穿,线头还在外头露着。不过虽然灰头土脸,眼睛却总亮亮的。
林少侠的母亲是鼎鼎有名如意酒肆的掌柜,然而她显然没能继承一点厨艺天赋。
平时吃个窝窝啃叠大饼也就对付过去,可进城找到食店时,那被养叼了的嘴又灵敏起来。
“太咸了,用点海米就够味,何须再加盐。”
林少侠啧啧嘴,“茶叶炒的时间长一些才好。”
老板忙称是,心中却想,你家是如意酒肆,当然再吃不下其他味道。
年关将至,少年英雄最难过思乡的情结。
外头鹅毛簌簌,林绣正捧着书读,有人从背后抱住她,抖落一身凉意,“阿绣,我回来了。"
林少侠长大后不爱叫阿娘,总这么嬉皮笑脸地唤她。
“没大没小。”
林少侠头上挨了一击,仍抱着她不撒手。
林绣怀里的来福想蹑手蹑脚溜走,被林少侠提溜回来,好久不见,肥肥。”
林少侠每次回家都会给他们带点什么珍奇玩意儿。
有时候是西洋女人画,通体一色很是“清凉”,拿出来看一眼就把府里小厮吓得遁走。
林榆夏撇嘴,“这叫艺术。”
倒是林绣乐不可支,“下次可以买本东瀛的。”
这次归乡她给阿娘带回两只大冬瓜,足足几十斤重。
林少侠嘿嘿一笑,“走遍全国也再找不出比这更大的冬瓜。”
江霁容拍拍女儿乱糟糟的脑袋,可怜的马儿。
这年《食单》从盛京篇到塞北篇,已出到第七册,供不应求。
“噜”声砂锅的火苗窜起老高,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极灿烂。此外林绣还将那“冬瓜王”剖开和肉片烩汤。美中不足的是瓜瓤太老,少鲜甜气。
林榆夏被丸子烫得直吸气,“梁叔叔和郭叔叔呢?”
庄娴摸摸她的头发,“他俩一人在漠北一人在滇南,只能来信一封。”
林榆夏欢呼一声,庄娴对上她期盼的眼神,笑着点点头,“梁新当然忘不了你最爱的羊乳糖。”
吃罢砂锅,院子不知何时多了个三头六臂的大雪人。创造者早羞愧地遁逃,只留她阿娘认真鉴赏。
“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年兽?”江霁容一脸正色。
林绣笑倒在他怀里,鼻尖冻得红红。
“别动。”江霁容轻轻摘去她眼睫的雪花。
林绣闭眼,额头落下轻而凉的触感,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多谢上天眷顾。”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