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铜锅桑柴红藕稀饭 (第2/2页)
再看身侧这位,颊边微擦胭脂,楚楚动人。林绣一想,按现代的说法这应该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清新秋日朦胧纯欲妆。
白静疏愣了片刻,转头问她,“好香的味道。可有栗子蛋糕?”
林绣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却又被她按住,只能干笑两声。“有的,您稍后。”
白静疏行了一礼回到包间,林绣这才站起来。她对于这位一直有种本能的抵触,好在初次接触,白姑娘人似乎还不错。
又想,反正黎王和安阳的亲事也做不成,正好和她和和美美,省得来找自己麻烦。
说是包间,其实只以屏风相隔,能听到其中低低说话声。方才遇见的女子在和他闲谈,大抵是“饭好不好吃,茶好不好喝”之类的,他都温言细语地一一回答。
林绣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包间有仆从恭敬答道,“这就去把老板叫过来。”
@她想起自己关于做贼和防贼的论断,突然紧张。作为兢兢业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每年光纳的税就许多呢。何况又是皇城脚下,林绣心一横,我躲什么呀。
白静疏抿唇,“可是吃的不好?”
他摇摇头,伸手拦下那仆从,“罢了,不必。”
林绣定下心来忙活自己的,包间几人走出,为首男子朝她看来。
林绣赶紧抬脸望天,努力让自己冷酷如玉雕,不为外物所动。还好那目光转瞬即逝,她松了口气。
江霁容进门时,店里客人已不太多,正好碰上贺知黎冷着脸往外走。
他身后跟着一蒙面纱的女子。秋日风沙大,京城围胡纱的女子倒是不少。
两人见礼,略一颔首就擦肩而过。
他捡靠窗的老位子坐下,有清脆的声音遥遥问道,“客官来点什么?”
“几份新鲜小菜就好。”
林绣在里间走不开,脑海里还想着刚才的事情,不免有些晕沉沉。朦胧间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一伸手险些把碗架撞倒。
一摞描花小碗摇摇欲坠,桃枝赶紧扶住,“想什么呢。”
她耸肩笑笑,总算松下劲,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老顾客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位接着一位的照顾生意。
刘长史说什么也要“抱病”而来,听声音还有些鼻塞。吃了小半碗不加糖的红藕稀饭,香甜直冲头顶,他微微发汗,用帕子擦着鬓边。
林绣端上最新下酒菜碟灯影苕片,一盘凉拌莲藕。说是下酒菜,因他未痊愈的缘故,更应该叫做“下茶菜”。
宋正甫夹起片藕,酸酸辣辣,隐约有点回甘。他对甜食不感兴趣,连连称赞这样的菜才好嘛。
刘长史吃劲上头,非要和自己论起藕的新老。林绣在新藕好过老藕上和他达成一致,至于粉藕和脆藕,便是各有所爱,莫衷一是。
从白藕花盛到红藕花残,风月很多,吃的渊源也不少。林绣笑着说,“还有位写藕的,偏要说‘飒然吹雨到梧桐’。”
刘长史只是笑,“小娘子千万莫说下雨了。”他无奈地按按额角,“哎呦喂,现在想起来还头晕脑涨。”
宋正甫喝一口茶,也跟着撇撇嘴,“那便说风啊水啊的。”
林绣先回厨房烧菜,两人又陷入无休止的嘴仗。
“你这人,一把年纪怎么如此小器。”刘长史瞪他一眼,把目光转向江霁容。他从进店以后就默默坐在角落,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看来江大人心情甚好,不知有什么开心事。”宋正甫随口一问,又自顾吃起来。这位平时总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也没指望他和自己长篇大论瞎扯。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窗外飞鸟掠过,以及渐沉的暮色。江霁容沉默片刻,很认真地开口,“见到了想见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刘长史没听清还想追问,身后突然传来什么倒地的声音。向后望去,陶如蕴扶起跌了一跤的胡椅,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刘长史有些惊讶,“陶小姐?”@江霁容朝她点头,然后淡定自若地举起茶盏,饮下一大口。
林绣从厨房转出来,颇有种小店蓬荜生辉之感。“愣什么呢,快些坐下。”
陶如蕴收回思绪,朝旁边唤着,“小桃枝,怎么还不来迎接。”
桃枝欢欢喜喜地跑过来,“小的来了,客官吃什么?”
陶如蕴揉搓着她圆圆脸蛋,“我要春天的雨水,夏天的冰雹,秋天的露水和冬天的融雪。”
林绣把她的手拍下去,倒满茶水,“这就是了,客官慢用。”
又撇嘴笑笑,“某人禁足的期限好像还没满呢。”
陶如蕴赶紧摆摆手,偷跑出来实在不算道理。她向来没个正形,此刻又和桃枝品评起东城巷貌美的小郎君。
林绣几人见惯她这幅散漫样子,刘长史却是一口茶水呛在嘴里。拍背咳嗽半晌才缓过来,他连忙道失态,“风寒未愈,实在抱歉。”
饭菜用至一半,江霁容突然放下筷子。林绣走过来一看,像变戏法似的,桌上摆了个长条匣子。
“多谢林姑娘送来的栗子蛋糕,家母很是喜欢。”他淡然开口,眼神仍平静无波。
林绣打开盒子,不免欢喜起来,“是甘松香。”这股子清幽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送香是极私密的事,还好江大人不是风流性情,不然还真容易被当成登徒子。记忆中自己之前说过一次,学士府书房燃的香很好闻。没想到江大人还真能记住,不愧是浮沉官场多年的人,人家行事多周全。
林绣感慨着,又有些微微惆怅,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将食客喜好记得一清二楚就好了。
食店本是不能燃香的,一来店面小会闷热,空气难流通,二来多种味道交织,怕污了客人口鼻。
不过甘松香开郁醒脾,有股不呛鼻子的木头味道,倒是很适合在人少的时候燃一点。
淡淡松木香气轻飘飘窜入人的鼻尖,若有若无,又不喧宾夺主。连宋长史这种刁钻鼻子都夸“清淡宜人”。
江霁容又执起茶杯,闻言只是微笑。模糊霞光把他的身姿衬得更挺拔如竹,和窗边栽的花成为一幅画。
陶如蕴深深看他一眼,这话怎么像意有所指呢?该“清淡”的是个表面样子,至于“宜人”她的目光又转向摆弄香炉的林绣,心中颇恨铁不成钢。别别扭扭半晌,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也罢,江陶两家到底是世交,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这位,总好过京中其他轻浮的小郎君。
陶如蕴一会咬唇,一会拧眉,不知不觉把自己辈分抬高好几代。她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操心林绣不知他们心思各异,只是坏心眼地勾唇一笑。一会子定要把不讲卫生的林来福捉过来,熏它个通体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