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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甜死

25 甜死 (第2/2页)
  
  她真的足够忙了。
  
  可是这个架势,她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力。
  
  只能接受。
  
  “盛夏,”王潍在台上叫她,吩咐道,“你有空去看看礼服,如果不知道去哪里看就问问付老师,预算五百,到时候来找我报销。”
  
  “五百太抠了吧!”
  
  “对啊别班礼服都超级好看,一看就很贵啊!”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喊道。
  
  王潍一个粉笔头砸过去,“全校都是五百,超出部分也只能是自己愿意付,是我抠吗,别瞎说!”
  
  众人都笑。确实,哪个女生不想闪亮登场,往年有多少争奇斗艳的事,自己贴钱的多了去了。
  
  盛夏在众目睽睽下点头。
  
  总归也只是练两天,就当是放松。学习成绩也不可能因为不参加活动就变好,如果确实有影响,
  
  那也是自己确实不够强,该来的总会来,盛夏提醒自己不要贷款焦虑。
  
  晚修前几个女生围在盛夏桌边叽叽喳喳。
  
  “五百能买什么啊,租都租不到好的。”
  
  “对啊,现在正版礼服都很贵的!”
  
  “去年周萱萱礼服多少钱啊?”
  
  “自己贴了一千,租的。”
  
  “我觉得那种纱裙小礼服肯定适合夏夏。”
  
  “我觉得旗袍也超赞啊,穿的人还少。”
  
  “碾压陈梦瑶!冲!”
  
  “小声点,周萱萱不高兴好几天了。"
  
  “呵,管她,去年想跟她拍几张照,一直扭扭捏捏的,最后跟赏脸拍了一张,结果也没见她发咱班任何一个人的合照,就只发了她和陈梦瑶的合照,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就搞不懂了,平时就因为和陈梦瑶玩,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烦她很久了。"
  
  “你不怕她听见?”
  
  “怕什么,反正我觉得陈梦瑶今年也就那样了,让盛夏闪瞎她的狗眼。”
  
  “话说陈梦瑶的校花到底是谁封的啊?”
  
  “不知道啊,不都这么说。”
  
  “艺术生吧,经常露脸,本来就招眼啊?”
  
  “和张澍卢囿泽传八卦也是她的流量密码吧?”
  
  “谁知道。”
  
  盛夏有一种置身八卦漩涡中心的窒息感。
  
  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就这么听大伙踩着别人夸她,总觉得不自在。
  
  最后还是上课铃拯救了她,众人散去,盛夏面露疲惫。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对王莲华提这件事,母上定要嫌她耽误学习时间。
  
  很愁。
  
  她正准备投入学习,却忽然听到斜后方的卢囿泽叫她,“盛夏。”
  
  她回头:“嗯?”
  
  卢囿泽说:“你是不是住在翡翠澜庭?”
  
  盛夏:“是呀。”
  
  “我中午好像看到你了,”卢囿泽说,“你骑一辆白色电车?”
  
  盛夏点头,“嗯。”
  
  “那就是你了,没想到我们是邻居,你是住在B区?”
  
  盛夏说:“嗯,这么巧呀?”
  
  卢囿泽笑起来,“我在A区,经过B区路口看见你,你不会是初中就住那了吧?”
  
  “是啊。”
  
  “我也是,居然都没碰到过。”
  
  毕竟是八中的学区房,邻居也正常。
  
  而B区是洋房,A区是别墅,两个区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门厅和车库入口在不同的两条街上,住几年都碰不到也正常。
  
  “神奇。”盛夏说。
  
  卢囿泽也点点头,“离家这么近,怎么还办午托?”
  
  盛夏说:“家里没有做饭的。”
  
  “这样。”
  
  闲聊就这样结束了。
  
  盛夏没想到,到了第二天,话题又接上了,卢囿泽问:“盛夏,你爸爸是盛明丰么?”
  
  盛夏一愣,没及时回答。
  
  卢囿泽有点不好意思,“我觉得很巧,昨晚回家就提了一嘴,我爸居然知道你,你名字比较特别,
  
  我爸你爸有些交情,说之前你们家买房的时候,我爸给打了些折扣。”
  
  “这样啊?”盛夏不擅长聊此类话题,家里的事她向来不过问,也不清楚。
  
  这么说,卢囿泽的爸爸就是翡翠澜庭的开发商么?
  
  他们家给她家打了折,她应该说声谢谢?
  
  话题挺奇怪的,盛夏选择沉默是金。
  
  “你住这么近为什么晚修只上两节就回家了?”卢囿泽问。
  
  盛夏老实回答:“怕黑。”其实有路灯,不黑,只是夜里人车稀少,太静了。
  
  “我都是第三节下课才走,你怕黑的话可以和我一路。”
  
  “是吗?”盛夏有些喜出望外,她一直想多上一节晚修。
  
  卢囿泽点点头:“反正我一个人回去也挺无聊,不过我骑自行车,没有你的电车那么快。”
  
  盛夏说:“我骑车也不快的。”
  
  “好,那以后就一路回。”
  
  “嗯!”盛夏应道,“那我晚上回去和我妈妈说一声。”
  
  这样是不是举牌的事情也会比较好开口?
  
  晚上盛夏回到家,却听见王莲华在和吴秋璇的班主任聊电话,她不好打扰,只好作罢。
  
  这么一拖延又拖到了周末。
  
  周日中午盛夏回家吃午饭,见吴秋璇也在家,饭桌上气氛不算好,盛夏也没多问,犹豫许久,还是先对王莲华提起要上满三节晚修的事。
  
  王莲华自然是赞成,只是仍旧有些顾虑,旁敲侧击问:“和你一块回来的那位男生,只是同学吗?”
  
  “嗯。”
  
  “真的?”
  
  盛夏抬眼,“嗯,叫卢囿泽,不知道妈妈还记不记得,初中时候的同学。”
  
  王莲华“啊”一声,“记得,家长会总是他发言,成绩很好,也很有礼貌的孩子,他爸爸是君澜集团的董事,和你爸有点交情。”
  
  盛夏点头:“嗯,是他。”
  
  王莲华对学习好的学生自带滤镜,盛夏是知道的。
  
  “他们家确实就在隔壁,”王莲华嘱咐道,“也别走太近了,高三了,一切以学习为重。”
  
  “我知道,妈妈。”
  
  “你是最让我省心的,你说知道,就一定是明白了,”王莲华叹了口气,“不像有些人,愁死人。”
  
  吴秋璇摔了碗,“要骂您就直接骂,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你还有理了是吧,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姑娘家,小小年纪学人家打什么架?你再看看你,染的什么头发,戴的什么蓝色眼珠子,你是美国人吗?耳朵上钻的什么东西,几个洞你自己数数!”王莲华的气本就没消,这下火冒三丈。
  
  因为盛明丰的身份,不能超额生育,所以吴秋璇和郑冬柠都不在盛家的户口下。
  
  吴秋璇的户口记在盛明丰一个好友名下,那人姓吴,户籍在东洲市,吴秋璇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是那人的孩子,所以她得去东洲念初三,在那边参加中考。
  
  开学前小姑娘还满怀期待,以为摆脱唠叨的生活多么美好,结果去一周就开始闹脾气,和舍友处不来,开始打架,最近还染了头发,打了耳洞,王莲华周五被叫家长,顺便去把她接回来,下午还得送回去。@吴秋璇蹭地一下坐起,“反正我不想去东洲读了,都是爸的孩子,凭什么我就要去东洲上学,凭什么姐就能上南大附中?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成绩很好吗?她也只能考上二中!还不是爸把她弄进去的!为什么到我这就这样?凭什么!”
  
  “你别胡说,”王莲华敲她的碗边,“你姐是中考失利去的二中,后来成绩好了才可以去附中,你这些话最好咽下去,出去说指不定出什么事!”
  
  吴秋璇“呵呵”一声,“反正只有盛夏一个人姓盛,我和柠柠算个屁!”
  
  说完就离席而去,把房间门拍得震天响。
  
  盛夏一口饭没咽下去,含在嘴里味同嚼蜡。
  
  王莲华冲房间喊:“你就使劲拍,使劲砸,把这房子震塌了你爸估计能来看一眼!”
  
  “不要他看!要这种爸有什么用!生我的时候他怎么不把我掐死!”吴秋璇在房间里反驳,声音撕裂,已经带了哭腔。
  
  王莲华不再应了,只是低头快速扒着饭,桌上的菜一筷子没动,白米饭一团一团往嗓子眼里塞。
  
  盛夏看见她眼角的皱纹淌过眼泪,泪水尽数没入白花花的米饭里,又一同被她往肚子里咽。
  
  冬柠吓坏了,捧着碗眼巴巴地看着盛夏。
  
  盛夏嗓子眼里像堵着一面气压墙,无形却迫人,她使劲咽了咽口水,揉了揉郑冬柠的脑袋,“柠柠乖,把饭吃完。”
  
  “姐姐。”郑冬柠忽然出声。
  
  盛夏努力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几乎破防。郑冬柠有自闭症,盛夏已经许久没听她叫姐姐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场景刺激到了冬柠,小孩肯定是害怕的。
  
  盛夏抚摸小妹的脸蛋,“怎么了?”
  
  郑冬柠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饭后王莲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播放着无聊的购物节目,显然,她没在看。
  
  郑冬柠坐在茶几边画画,看着像在画海豚。
  
  一室安静,看着安详和谐。殊不知内里纷繁复杂,一片混乱。
  
  盛夏洗好碗筷,敲了敲吴秋璇的门,里面没有回应,盛夏按了按门把,是松的,门没锁。
  
  吴秋璇惯是如此,不过是等着人去哄。
  
  盛夏推门进去,反手轻轻关门。果然见床上盖着被子的人动了动。
  
  屋里没开空调,盛夏到床头找到遥控器开了冷风,才坐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被子被人从里边拿住,掀不开。
  
  盛夏温言:“阿璇,是我。”
  
  还是不动。
  
  “你不热吗?”
  
  被子松了一点,盛夏拉开,被子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姐,对不起…”吴秋璇说着,又开始哽咽。
  
  盛夏嗓子眼堵得有些说不出话,她摇摇头,缓了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璇,妈妈也是迫不得已,她也很难受。”
  
  这个家里,没有人比王莲华更难过的了。
  
  远嫁,下嫁,婆婆重男轻女,冒着政治身份的风险连生三胎,却都是女孩,丈夫青云直上,娘家家道中落,她连对抗的资本都失去了。
  
  融不进的夫家,回不去的娘家,一堂破败的婚姻,三个未成年的女儿…
  
  曾经光芒万丈的女人,如今连哭都是奢侈。日子多难捱,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别人,即使是盛夏,也没法完全感同身受。
  
  王莲华拿不住吴秋璇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吴秋璇的脾气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任性张扬,
  
  不依不饶。她总是骂吴秋璇,又总是从吴秋璇身上窥探和怀念过去的自己。
  
  吴秋璇一边哭一边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
  
  “那一会儿睡一觉,起来和妈妈道个歉吧?”盛夏察觉妹妹仍迟疑,转移话题说,“你的耳钉很漂亮。”
  
  吴秋璇摸摸耳垂,一边抽泣一边问:“真的吗?”
  
  “真的啊,”盛夏抓过妹妹的手,“阿璇,你知道吗,我经常会羡慕你,羡慕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计划,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有自己的模样,将来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因为你不姓盛"
  
  “姐,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盛夏挤出一个笑容,“我听说,东洲很繁华,很时尚,其实阿璇很适合东洲,如果考那里的高中,大学,在那里工作也很不错啊?反正也挺近的,周末都可以回来。”
  
  “可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盛夏说:“人总是要认识新的人,能认识很多不一样的人,也是一种幸运啊,你才14岁,就不止见过一个城市的风景,不止领略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多酷啊?”
  
  “好像也是。”
  
  “为什么打架啊,他们欺负你?”
  
  “没有,有个女的很狂,她是我爱豆对家的粉,她诅咒我爱豆塌房。”
  
  “这么气人?”盛夏同仇敌忾,“那你诅咒她爱豆偷税漏税睡粉进局子!”
  
  “哇,这可严重多了。"
  
  “可不吗,用不着打架,气死她。”
  
  气死她!”
  
  两姐妹躺在一张床上聊着,直到慢慢睡着。
  
  盛夏的生物钟很准,一过午休时间她就醒了,她蹑手蹑脚出房间门,王莲华已经不在客厅,应该是送柠柠去心理医生那里了。
  
  盛夏回到自己屋里写卷子,却怎么也无法专心,她想了想,收拾书包去学校。
  
  走之前她打了个电话给王莲华,告诉她阿璇已经没事了,傍晚送她去东洲就行。
  
  王莲华叹了口气,“好孩子,难为你了。”
  
  “妈妈,你说什么呢?”
  
  “那你晚上怎么吃?”王莲华问,“我去东洲来回也得三四个小时,赶不上了。"
  
  周日午托不包饭。
  
  “没事,学校周边有很多餐厅。”
  
  “那你挑卫生的吃。”
  
  “好。”
  
  下午三点的太阳白灿灿的,晒得烫背,盛夏骑着车,却并没有直接去学校,绕着这一片区漫无目的地开着。
  
  热风灼面,能把思绪吹散,也能把眼泪蒸干。
  
  可眼泪越来越汹涌,视野开始朦胧的时候,盛夏在树荫下一个急刹,忽然趴在车头哭出声来。
  
  眼泪的王国太神秘了。
  
  它只是一滴水罢了,里边藏着的各式情由却足以将人瞬间吞没。
  
  所以她总是把眼泪藏起来,在没有人的地方延迟释放。
  
  因为她不能让所有人同时被淹没。
  
  于是她总是一个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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