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 (第2/2页)
　　
　　薛鹂的墨发缠绕在魏玢的指缝间,如同水流一般冰冷。营帐中的气息似乎也因着细雨而变得湿冷黏腻,让人实在打不起什么精神。
　　
　　薛鹂推开魏玢,跪坐在地上咳嗽了几声。
　　
　　知晓自己做得过火,魏玢将清茶递过去,又拿着净帕为她擦拭,却被薛鹂恶狠狠地打开了手,清脆的巴掌声响过后,他的手背上立刻留下了一道红印子。
　　
　　薛鹂瞥了魏玢一眼,他面色微红,眼中是尚未消退的欲色,甚至还有些盈润的水光,叫她看了愈发气结。
　　
　　“你若实在气不过,我可以为你”魏玢尚未说完,薛鹂便羞愤又委屈地瞪了他一眼,怒道:“不许说了。”
　　
　　他只好不提此事,倾身去摸了摸她的唇角,片刻后说道:“你左侧最内的牙有些尖利。”
　　
　　“魏玢,你你休要欺人太甚!”
　　
　　战局稍稳,已是阳春三月,魏玢已经无需应战,他写下了檄文讨伐叛贼,又去游说众多豪族抵御叛军,镇压各地兴起的民乱。
　　
　　他送去了密信,设局绞杀赵统的兵马,此格外关键,倘若战胜,魏氏便是第一等的功臣。
　　
　　然而正是个时候,洛阳的人快马加鞭送来书信。
　　
　　@魏氏大夫人病逝了。
　　
　　战局已经稳下,赵统兵败不过是迟早的事,魏玢布好了局,已经无需再领兵亲自前去,便得了准许先回洛阳复命,好主持大夫人的丧礼。
　　
　　薛鹂尚未想好她此番回去该以什么面貌,一路上焦心似火,薛珂比她好上许多,大抵是经商久了脸皮总归不那么要紧,即使知道他如今的商贾身份要遭士人唾弃,还是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反而已经开始思忖着去到洛阳如何向姚灵慧请罪。
　　
　　起初薛鹂还有些不安,毕竟是魏玢的生母,如今忽地离世,母子二人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他心中多少也该感到伤怀。谁知道魏玢心情不佳会做出什么事来,然而她忐忑不安地等了好几日,他自从看过家书后提过一次,便好似忘记了大夫人病逝这件事,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薛鹂想起了梁晏从前与她提起过魏玢的事,如今亲眼见到,才知晓他的话并未掺假。魏玢身上对生死有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淡,即便是血脉至亲的死,亦无法撼动他的情绪。
　　
　　生是天命,死亦是天命,毫无意义的伤悲于他而言是一种庸人自扰。
　　
　　见魏玢丝毫不因大夫人的死而心生遗憾,薛鹂也没了安抚他的意思,反倒是薛珂时不时便谄媚地上前想要关切,被他不耐地驱赶走了。
　　
　　因战乱与灾病,民间死伤无数,说是十户存一也不为过。起初见了路上的白骨,薛鹂会吓得移开眼,再后来见到腐烂的尸身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回洛阳的路上,苍翠的山林间夹杂着粉白的花树,天气晴朗,一片蔚然景象,然而如此好景,薛鹂却没有多少心情观赏。
　　
　　魏氏大夫人的葬礼,必定会迎来数不清的宾客。那是梁晏的舅母,他自然也要回京拜过,届时她该如何自处。若是她当真同赵郢在一处了还好说,可现如今受制于魏玢,岂不像是自打自脸,落到梁晏眼中,莫不是要当她与魏玢早生出了私情。还有魏蕴与阿娘。她届时该如何向她们言说自己一路的遭遇。
　　
　　而魏玢四周也不大安生,两次同他外出都遇上了刺客。
　　
　　“我竟忘了问过,当初究竟是何人想要表哥的性命?”
　　
　　“刺客是魏弛的人”,魏玢又补充道:“也不只是他,族中应当还有人在推波助澜,故意诱他出手。”
　　
　　“魏弛想杀你?”薛鹂不禁惊愕,她以为魏翎与魏弛私通在魏氏已经是极大的丑事了,如今竟还有手足相残的大事,魏氏果真不如表面那般清正风雅。
　　
　　思及此,她脑海中冒出来赵统的话。世家大族没有多少是干净的,即便是严正如魏氏,亦有罔顾人伦的龌龊之事。连魏蕴都不知晓魏弛与魏翎私通的丑事,赵统一介外人又是如何得知?且她阿娘似乎并不待见魏恒,连魏玢这般在世人眼中无可挑剔的男子,她竟也不许她与魏玢有太多往来。
　　
　　魏氏当真有那样多的不堪吗?
　　
　　薛鹂想了想,问道:“那魏弛如今身在何处?
　　
　　J“本要依照家法处刑,叔父与魏礼代他受过,将他送到了乡下的庄子软禁。”
　　
　　“那……那魏翎呢?
　　
　　J魏玢淡淡道:“姑母得了疯病,失足跌落池塘身亡。”
　　
　　魏玢的语气太过平淡,薛鹂却听得心中一阵恶寒,许久以前在玉衡居听到的嘶吼声似乎还在耳边。绝望愤怒的魏翎,残忍暴戾的魏恒,以及自始至终都平静到冷漠的魏玢。自那一日起,这个以家风端正,教养有方的魏氏,便已经破碎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