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第 127 章 (第1/2页)
《雪融化是青》在威尼斯电影节第三天首映。
毕竟是艺术总监亲自邀请来的片子,又是从戛纳那儿虎口夺食,主办方给足了红毯排面。早在首映日之前,就有传闻说这个导演那个巨星将会前往观影,无论哪个名字单拎出来,都是家喻户晓如雷贯耳。
威尼斯红毯对前来追星的影迷十分友好,只以一堵半人高的围墙阻挡,只要到得够早,牢牢占据第一排,就能与明星亲切互动。小道消息既然已经传得如此有板有眼,气氛烘托到了这儿,于是首映日当天,不过上午十点,第一排的追星位就已经被瓜分霸占完毕。
中国与意大利时差为七小时,下午四点,首映红毯开始时,国内是晚上十一点。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工作,此时正是洗漱后上床玩手机的休闲时刻,《雪融化是青》顺利攀上热度高峰。
艳红的地毯横贯于电影宫前,与白色古典建筑相得益彰。其实说不上多气势恢宏,甚至比不上国内时尚杂志和电影节的红毯,但因为受到全球影人的瞩目,从礼宾车上下来的前一秒,应隐的心跳还是微微凝了一下,铮的一声,宛如一根琴弦被拨出前奏。
礼宾车由官方赞助商提供,所有嘉宾一视同仁。在数百支摄影枪炮与意大利电视台的直播中,应隐挽着手拿包,从benz的后座俯身而出。
她的裙子太美,淡翠青的抹胸乔其纱,没有用裙撑,是恰到好处的柔软和蓬松。随着落车的动作,她脸颊微侧,脊和颈都婉约俯着,两片蝴蝶骨舒展。大面积的玉色,薄而莹润的肤光。天色暗了,在黑色礼宾车和红毯的衬托下,真如清水菡萏,南国之春。
栗山与她同乘一辆车,绕过了车尾,在她身旁等她,领她入场。
“准备好了吗?”在响彻暮色的快门声中,栗山苍老的嗓音仍然显得无比的清晰。
应隐轻轻地吸气,呼吸回落时,她已经熟练地换上了笑容。@在红毯另一端,意大利知名电视台主持人手持话筒,对着镜头播报:“压轴登上红毯的是《雪融化是青》剧组。女演员应隐,现年三十岁,这是她第二次登上丽都岛的主竞赛舞台。她拥有丰富的国际A类电影节履历,所主演影片曾四次入围各大主竞赛,其中《再见,安吉拉》曾获戛纳金棕榈。这是一位美丽、演技出众而富有魅力的演员,在中国享有盛名,我们期待她的新作。”
在媒体区做了充分时间的亮相和合影后,到了电影宫正门前,应隐走下台阶,来到围挡前。
虽然影展期间整个威尼斯的衣食住行都涨至天价,但还是有不少留学生从欧洲各国赶来,在现场用中文呐喊应隐的名字。见她过来,都不敢置信地尖叫蹦跳起来,骚乱异动甚至引保安警觉。
应隐招手致意,手上叠戴的高珠很多,但套在无名指的婚戒和粉钻存在感丝毫不减。
粉丝将手中海报和签名本都递得很高。应隐接过马克笔,一边熟练地签着,一边闲谈天般地问:“都买票了吗?”
“没有!”因为太激动,本该遗憾的回复听着像很理直气壮。
应隐懵了一瞬,歪过脸,下意识“啊?”了一下。后排小视频捕捉到,传回国内,评论区全是【好可爱!】
粉丝又哭又笑,语无伦次解释道:“首映太难抢了,购票系统就是垃圾。”
应隐笑了一声:“这样,没关系,后面还有场次。”
“隐隐隐隐!看我看我!”有年轻姑娘举起卡片机,要跟她合影。
应隐配合地凑过去看镜头,一时间几个姑娘都挤到景框里。自拍完,几个人不约而地问:“姐夫没陪你走红毯啊?”
应隐继续垂眸签着,闻言一笑,说:“他哪里会走红毯?”
“会啊!”那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喊:“星河奖走得那么好!”
应隐将马克笔还给当中一人,抬抬眼神:“他在里面等我。”
又给一些海外粉丝签了名后,应隐回到红毯上,与剧组主创一起接受了电视台的简短采访。聊的都是套话,比如再次来到威尼斯感受如何,对电影节有什么展望。应隐回得一如既往的得体。
她在海外还没有那么大的星光,履历尚浅,意大利的观众在晚饭间听着报道,冷不丁抬头时,其余一概不知,只记住了这张中国面孔美得过分。
七点多,红毯结束,剧组在艺术总监达福的介绍下走上舞台。
这座历史悠久、拥有一千零三十二个座位的的SalaGrande大厅此刻座无虚席,灯光庄重地昏暗下来,随着主创登场,交谈的嗡嗡声很快回落,取而代之的是不约而同的掌声。他们看到女主角穿翠青色,正贴片名,有点题雅意。
商邵直到先前一秒都还在通电话讲公事,掌声如浪涌,对面的合作伙伴听到了,率先笑,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不该打扰邵董您看电影了。”
商邵勾了勾唇,寒暄数句挂断,将手机调至免打扰模式。
他谢绝了主办方的好意和缇文的安排,让康叔代为购票入场。康叔想必是花了些心思的,否则位置不会这么居中正好。这次不像《天经地义》点映,前来观影的都着正装或晚礼服,他置身期间,虽仍矜贵,倒也不再那么格格不入。
在最后一波掌声中,大厅灯光暗下,巨大的荧幕亮了起来。
中国南方工业城市,车水马龙声里先于画面出现。从这声浪中,观众似乎已经看到了灼热的白昼,嗅到混合着尾气味的尘土。尹雪青从医院出来,把检查报告揉作一团,投进道边的垃圾桶中。过了两秒,又转身回去,像掏废品的大婶一样,把自己的诊断书掏了回来。抚平,在掌心抚平,嘴角撇了又撇。又看了半晌,一鼓作气地撕了,厚厚的一沓雪花片,尽数扬在了垃圾桶弥漫着烂水果味的洞口,
这是商邵第一次从头至尾、完完整整地看这部片子。上一次在游艇上,他中途来,结束前走,狠狠抽了一支烟后,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练了一晚上的字。
很奇怪,这一次,从一开始便认真地看,他不再把屏幕上这个女人和应隐联系起来。
不似当时看黎美坚时,为她看沈籍的眼神而嫉妒,而爆发难以言喻的痛心和危机感。
他看着故事,流淌的影像,动人的呼吸,跟周围所有观众一样,蹙眉屏息。偶尔出神,想的都是这场戏当初是如何拍的,忆起旧事,脸上浮现温柔而会心的笑意。
也会心梗。也会心梗。
想到除夕,想到她在片场的危险时刻。
一个半小时后。
在经久不息的谢幕掌声中,商邵跟着全剧院的人一同起身,将暗红色的西服口袋巾抽出,盖在了掌心。
他的掌心布满薄汗。
声浪如潮水,涌过半环形的阶梯,涌过他衣冠楚楚的周身,自明亮起来的灯辉和红色帷幕下,涌向舞台,涌向一身轻盈青色的应隐。
她鞠躬致意,随着一起轻轻鼓掌,眼中热意和微笑是同等的动人。
首映结束是记者招待会,这之后是afterparty,各大媒体、发行商和海内外的业内都在受邀行列。
对于一部有野心的电影来说,参加海外电影节着实是一项不费的开资,庞大团队的行宿、置装、
车马费、红毯、宴请,百万美元轻飘落水,而对于志在以威尼斯为前哨站,一路深入杀进北美颁奖季的电影来说,这只是刚刚开始。
应隐还不知道缇文的打算和商檠业的赞助,一直把冲奥斯卡当笑谈。结束了记者招待会,她迫不及待,高跟鞋自漫长的通道里由缓至急,又由急促顿住。气喘几秒平复呼吸,她推开今晚专属于她的休息室的门。
商邵果然在里面。
不能抽烟的男人。
只好坐在沙发上,指尖掐着烟管。头被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支着,眼眸垂阖,看上去形意懒散,
黑色西服扔在一旁,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养神。听到开门和脚步声,他也没睁眼,直到应隐投到他怀里。
“这么难看啊,都看困了?”应隐故意说,一膝跪在他腿间。
商邵这时候才睁开眼眸,微凉的手指贴在她光洁的后背上,另一手在她唇角抚了抚。
“没有。”
应隐的纱裙层层叠叠,此刻都拢作一团,堆在两人之间。那翠青在灯光下很鲜灵。商邵压下了应隐的脸,极细微地勾了勾唇:“怎么回来得这么慢?”
“一点都不慢,才二十分钟。”应隐呼吸还有点急,“而且我是很努力跑回来的。”
商邵笑了笑,自相矛盾地问:“好,那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担心你。”应隐捉住他手,贴到自己脸上,阴阳怪气的挺可爱:“上次你只看了一半,在书房里写那么久的字。这里没有书房也没有毛笔,我怕你连夜上飞机走了。”
商邵气息带笑,注视着她,目光温沉:“我没有那么脆弱,也不至于那么没有欣赏水平。”
“可是你看完都没有找我。”
她指的是微信。
商邵牵住了她的一双手:“这是你的时刻,独一无二,我不应该霸占。”
应隐趴伏到他怀里,脸枕着他的胸膛:“那你现在说。”
商邵静了片刻,说话声带着胸腔的共振,直送到应隐心底“无与伦比,我的影后。”
应隐心里那把琴被这最后的四个字铮得厉害,抿住唇,一阵热度从身体里噌地冒出来。她抬起脸时,很小声的,像是控诉也像是嘟囔:"…听不了这个!"
商邵一时半会没懂她,展颜笑起,无辜地问:“怎么?”
应隐死活说不出个“怎么”,只好更紧地合腰抱他,将脸埋进他颈窝:“不怎么,不怎么"
商邵被她弄得无所适从且哭笑不得,一双手掌贴住她肩背,偏垂过脸问:“你觉得我心不诚?我是认真的。”
应隐从鼻腔里呜咽一声,蹭着他脖子摇一摇头。
她每每这样的时候,就是觉得窘迫的时候,这是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天商邵就看穿的事。他蓦然懂了,沉了气息,凑到她耳边:“好,我知道了,是怪我平时情话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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