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疑思 (第1/2页)
一帘之隔,帘内,温羡抱着徒有虚名、实则无半点血缘关系的阿蘅,醉意已重,满室暖香四溢,气氛迷离,帘外,却是深秋夜冷,临近冬日的寒气,似已钻入沈湛的五脏六腑,令他遍体生寒,骨子里发冷,好似置身冰天雪地。
自妻子眼睫处垂落下的泪水,那一声声的后悔嫁他、对不住他、不该相识,如一道道惊雷,从沈湛的心口沉沉碾过,他手足发凉地僵站在帘外,见同样说后悔、说对不住他的慕安兄,手抚着妻子的睡颜,眸光幽亮地低下头去,离妻子的面庞越来越近。
似有凛冬之水,兜头浇彻,沈湛身体僵如冰雕,眸中的幽火却簇簇燃起,纵是慕安兄最终停住了动作,但他面上的动情神色,却真真切切地被沈湛看在眼里。
那哪里是寻常感情,那分明是一名男子,对心上人经年愈深的浓烈眷恋、难以自拔沈湛不知自己在帘外僵站了多久,只知当帘内慕安兄这般搂着妻子、相拥醉睡后,他欲抬步入内,双足如有千钧重,向内的每一步,都走得那样艰难。
数丈之距,却似天涯,沈湛步伐沉重地走近,见妻子依恋地伏在慕安兄身前安睡,头靠在慕安兄身前,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慕安兄身前的衣裳。…他知道他们关系很好,他一直都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一直都沈湛不知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躬下|身去,将妻子从慕安兄怀中抱离,又是如何沙哑着嗓子开口,唤仆从进来,吩咐他们,背醉睡的慕安兄去厢房休息,而后打横抱着妻子,在冷月无声的沉寂秋夜里,一步步地往海棠春坞走。
秋风萧瑟,更深露重,沈湛的一颗心,也似被冰凉的露水,给深深浸湿了,他如行尸走肉般走回坞内,脑中一片空茫,好像什么也没有想,今夜,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看见和听到,他只是回府看到酒醉睡去的慕安兄和妻子,命人将慕安兄背去歇息后,抱着妻子回到他们的寝房中,助她安寝。
沈湛将妻子轻轻放坐在榻边,令困睡的她,依靠在他的怀中,低身帮她除去绣履,而后又伸手帮她解开外衣,信手将外衣倒放垂搁在榻畔的一瞬,一只香囊滑出广袖暗袋,落至榻边。
沈湛手搂着醉睡的妻子,望向地上这只熟悉的蘅芜香囊。
妻子日常换着佩戴的几只香囊中,他对这只妻子亲手所绣的蘅芜香囊最为眼熟,之前看妻子久不佩戴这只香囊,他还随口问了一句,当时妻子说,这只香囊,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
沈湛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蘅芜香囊,凝看了片刻,无声地抽开了香囊系带。
香囊之内,唯有一张“蘅”字红色剪纸,刀工粗糙,不会是出自妻子之手,那会是谁,值得让妻子将这手艺不佳的“蘅”字剪纸,珍放在香囊中,并把这香囊也珍藏起来,对他说是不小心丢了…既对他说不小心丢了,将香囊连同在内的剪纸珍藏起来,又为何偏偏在今夜与慕安兄饮酒时,随身携带,为何如此对他,对她的夫君,有什么可欺瞒的呢是啊,有什么可欺瞒的呢沈湛静望着手中的“蘅”字红色剪纸,为冷露深深浸湿的心,似沉入了幽潭中,直往下坠,依偎在他身前的妻子,因醉睡对此毫无所觉,晕沉地朝他怀中靠得更近,依恋似的呢喃一声,唤着慕安兄。
慕安兄妻子因醉在花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似被这声轻喃唤起,在沈湛耳边不停回响。
“如果一生一世,都在琴川城中度过,那该有多好”
“我后悔了,我不该嫁给明郎,我甚至从一开始就不该遇见他从不相识,永不相干,那该有多好”
“我错了,我不该嫁他,我该一直留在琴川”
“.…我对不住明郎”
哪里对不住呢沈湛感到头隐隐作痛起来,耳边也是嗡嗡直响,在青州琴川城时,他对她情根深种,希望能与她执手一生,想旁敲侧击问她为何不嫁人时,曾佯装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琴川城中,小姐的‘不婚不嫁’,已是出了名,大好年华,小姐为何要虚滞家中呢?”
当时她轻如晓烟的眸光,自他面上飞快一掠,便转看向其他方向,双颊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微抬下颌,说话的声音,也罕见地有些磕绊,“因在我心中,家人是最重的外人说我虚滞家中,可我在家中,却是自在舒心地过,无忧无虑,清静安宁,若是能一世如此,也是今生的福气,纵是真一世如此,又有何不可,与外人何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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