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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认罪(修)

105 认罪(修) (第1/2页)
  
  帐中死一般的沉寂。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望向薛延那。
  
  薛延那愣了片刻,岿然不动,冷笑道:“苏丹古死于盗匪之手,人证物证确凿!何人诬陷于我?与我当面对质!”
  
  他一声喊出,声震屋瓦。
  
  薛家亲兵挺身上前,齐声拔刀,威势慑人。
  
  众人立刻看向康、莫、安三家领主。
  
  三家领主面上凛然正色,心里却暗自嘀咕:告密的人是谁?
  
  缘觉立在帐中,脸上毫无惧色:“薛将军认不认罪?”
  
  薛延那大笑:笑话!无凭无据,我为什么要认罪?”
  
  缘觉合掌:带上来!”
  
  毡帘晃动,亲兵押着几个形容狼狈的男人走进帐中。
  
  几个男人扑到宝榻下,瑟瑟发抖,哭诉薛延那的罪行。
  
  “去年冬月十二,晌午,薛将军在府中设下大宴,宴请禁卫军十二位统领。”
  
  “十八日,薛家长史打听王寺僧兵、禁军排岗,探问王何时出关。”
  
  “二十日,薛将军开始以轮换为名调动地方驻军,这里是三个月以来所有驿所步兵的变动。”
  
  “薛将军狼子野心,早有反意,不止一次和摄政王苏丹古起冲突,一直妄图取而代之,设下埋伏暗杀苏丹古的人正是薛将军!”
  
  “在星城镇军任校尉的薛家十五郎收买星城当地守军,小人亲眼所见!"
  
  “那些追杀苏丹古的盗匪和杀手都是薛家从各地招募而来,薛家心狠手毒,以身家性命要挟,完不成任务,全家都得死,完成任务也会被杀人灭口。”
  
  “薛家招揽了一批死囚。小人乃死狱守卒,薛家十五郎威逼利诱,逼小人带他们去见死囚,他们对死囚许以金银财宝,私自放出死囚,迫使死囚为薛家卖命,小人贪生怕死,不敢声张。”
  
  一个身着轻甲的男人跪地叩首,搓了把脸,道:“末将是星城镇军教练使,去年乞寒节大会上,薛家人以重金厚禄引诱我伏击苏丹古,被我严词拒绝,薛家人生了歹心,欲杀我灭口,我逃至岳家,侥幸逃过一劫。”
  
  时辰、地点、见面的人,几个男人一个接一个,将他们所知的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道出。
  
  天色渐暗,帐中气氛降至冰点。
  
  近卫点起火烛,一室烛火晃动。
  
  待男人一个个上前陈说完,几个近卫捧着他们的供词上前,部落酋长接过供词,传看了一圈,小声议论。
  
  供词比几个男人的控诉更详尽明白,不仅完整拼凑出薛家的暗杀计划,连薛延那平时私底下的狂放之语也都记录在纸上。
  
  众人看完供词,心惊肉跳,等辨认出告密的几人,更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跪在帐中的男子身份有贵有贱,有平民,有贱民,也有军官小吏,这并不出奇,奇的是除了几个在圣城谋生的小吏,其他人刚好都是康、莫、安三家领地的百姓,其中一个更是姓康。
  
  这些人身份各异,很难说他们的供词只是一面之词。
  
  薛延那面皮抽搐了几下,眼中顿起杀意,猛地拍一下几案,怒而起身,瞪视康、莫、安三家领主:“你们竟然联手栽赃陷害我?”
  
  三家领主神色大变。
  
  唯有杀死苏丹古,世家才能再次夺回权柄,这一点他们心照不宣。苏丹古死后,四家成为竞争摄政王之位的对手,水火不容,龃龉不断,但是他们并不希望佛子揪着苏丹古的死不放,因为查到最后,哪家都不干净。
  
  私底下告密陷害其他三家,让佛子对另外三家心生厌恶,他们做得出,而且确实这么做了,可是帐中这几个告密者绝不是他们安排的!
  
  几人对望一眼,目含质问:他们在半个月之内控制住局势,逼迫佛子出关,眼看就能大功告成,是谁私心作怪,打破平衡?
  
  佛子一直在寺中闭关,苏丹古死在圣城之外,他死后,四家立刻封锁要道,阻止各地忠于佛子的守军回圣城,这些天佛子没有踏出佛寺一步,没有人告密的话,佛子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看清形势,还能找齐证据,当面质问薛延那?
  
  阿史那毕娑虽然一直在为苏丹古之死奔走,可他是阿史那家的人,他的族人不会为他得罪世家,他查不出什么。
  
  一定有人暗中投靠佛子了!
  
  几家领主瞪视片刻,看不出谁是那个私自倒向佛子的人,个个都是一脸狐疑的表情。
  
  薛延那看谁都向是告密者,雷霆大怒,怒吼:“你们觊觎摄政王之位,为此不惜陷害我,是也不是?”
  
  三家领主和他一样纳闷。
  
  缘觉上前一步,道:“他们忠于佛子,勇敢揭发薛将军的罪行,怎么会是栽赃陷害?”
  
  人证物证俱在,薛延那并不慌张,拔刀出鞘,狞笑:“小人之语,岂可轻信?”
  
  言罢,一刀斩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等他杀了所有告密者,看谁敢再指认他!
  
  众人惊呼出声,齐齐起身,厉声制止薛延那,但并没有一个人真的上前。
  
  地上几人脸色惨白。
  
  缘觉冷笑,拔刀迎上前。
  
  一声长刀相击的铿锵声响,震得众人耳鸣嗡嗡。
  
  薛延那一刀没有得手,退后几步,示意身后的亲兵上前,“康家诬陷我暗害苏丹古,佛子听信一面之词,我薛延那不服!”
  
  亲兵拔刀,将他护卫在最当中,刀光闪烁,剑拔弩张。
  
  薛延那阴沉着脸,扫视一圈:“我薛家一万精锐就在城外,佛子要是执意听信谗言,我只能让他们来为我洗清冤屈。”
  
  部落酋长们愀然变色,纷纷站起身。
  
  薛延那眼看证据确凿,竟然直接威胁佛子,他野蛮不驯的名声在外,果然传言不假,看来他今天打算蛮横到底了。
  
  康、安、莫几家领主退后几步,怒容满面,心中暗暗叹息:佛子执意为苏丹古查明真相,实在是糊涂,薛家一万精锐驻扎在城外,就算薛延那承认苏丹古是他杀的,今天佛子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只要选出摄政王就可以避免伤亡,现在佛子不肯妥协,薛延那恼羞成怒,另外几家自然不甘心让薛家占了所有好处,今晚不得不见血了!
  
  三人对视一眼,无声交流,很快达成默契。
  
  他们发兵围城,只是为了威慑佛子和其他三家,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真的兵戎相见。
  
  为今之计,只有把所有罪责推到薛延那身上,才能避免事态扩大、世家利益受损。
  
  安家领主越众而出:“薛延那,休得放肆!”
  
  薛延那冷笑:“今天议立摄政王,不选出一位能让我薛家心服口服的摄政王,我就放肆到底!”
  
  三家领主怒不可遏,部落酋长开口大骂,这薛延那当真跋扈!
  
  薛延那神色倨傲,得意洋洋。
  
  一片混乱的诅咒叫骂声中,一名中军近卫快步进殿,面色慌张,跪地道:“王,城外几军有异动!”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一片哗然。
  
  还没到穷图匕见的时候,谁先动了?
  
  是不是薛家?
  
  康、安、莫三家怒瞪薛延那,眼看证据确凿,他沉不住气了?
  
  薛延那眉头紧皱,谁先动手,谁就会被另外三家合力打压,他还没发号施令,他的人怎么会动手?
  
  “薛延那,证据确凿,你无可抵赖,想要造反么!”
  
  有人怒吼了一声,拔刀砍向薛家亲兵。
  
  薛家亲兵举刀反击。
  
  长刀互击声响成一片,刀光剑影,骂声四起。
  
  帐中所有人踢翻案几,拔刀自卫,几方人马本就互看不顺眼,紧张忐忑之下,看到有人靠近,立刻迎击。
  
  康莫遮在亲信的保护下直往后退,眼看帐中陷入一片混战,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看一眼锦帐后始终端坐不动的昙摩罗伽,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这时,变故突生。
  
  薛延那带来的亲兵中突然有两人遽然暴起,长刀紧握,砍落低垂的锦帐,直扑向帐后宝榻上的昙摩罗伽!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康、莫、安几家亲兵也有几人跟着暴起,扑向宝榻,刀光凛凛。
  
  转眼间,锦帐被砍得残破不堪,几柄长刀齐齐砍向身着袈裟的佛子。
  
  众人呆若木鸡,魂飞魄散。
  
  离得最近的近卫反应过来,飞身扑上前阻拦。
  
  “薛、康几家狼子野心,假意议立摄政王,拖延时间,刺杀佛子,意图谋反!”
  
  混乱中,不知道谁高声嘶吼了一句。
  
  一声喊出,其他人跟着响应,声音汇集成汹涌声浪,响彻云霄。众人愣住。
  
  康莫遮呆立原地,脸色青白。
  
  部落酋长仓皇退出大帐,汗出如浆,指着薛、康几人,怒斥:“你们病狂丧心,为了争夺摄政王之位,竟敢刺杀佛子!我们这就去召集人马,勤王护驾!”
  
  角落里一人高喝:“拦住他们!”
  
  话音刚落,嗖嗖声骤然响起,暗夜中,数支羽箭连发,罩向酋长。
  
  整齐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宫墙下人影晃动,有几支人马正朝正殿靠近,铠甲摩擦声清晰无比。
  
  “你们想杀人灭口吗!”
  
  酋长们睚眦目裂,顾不上叫骂,带着亲兵撤出正殿。
  
  一路有人高喊世家刺杀佛子,被薛家收买的禁卫军以为世家真的动手了,从暗处奔出。
  
  “薛家在城外有一万兵马,其他三家进不了城,中军只有几千近卫军,都随我冲!等薛将军继任摄政王,金银财宝,唾手可得!”
  
  他们开始攻击守卫的王庭近卫。
  
  王庭近卫似乎不敌,连连后退。
  
  世家一系的禁卫军势如破竹,一路向前。
  
  帐中亲兵仍在混战,康、安几家听着外面震天的喊杀声,意识到事情可能完全脱离他们的控制,暗道不好。
  
  康莫遮朝佛子的方向靠近。
  
  亲兵一边砍杀,一边在他耳边道:“大相,事已至此,不如干脆拼了,只要能制住其他人,所有人都得听您号令!”
  
  @康莫遮心中一凛。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康莫遮浑身哆嗦,在亲兵的保护下冲向宝榻,一把推开近卫。
  
  榻上空空如也。
  
  昙摩罗伽早已经趁乱离开了。
  
  康莫遮牙关咬得咯咯响,霍地转身。
  
  “出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轰隆几声巨响,大地似在颤动,沉重的正殿大门在他眼前缓缓合上,殿中所有近卫一面高声叫嚷,一面向门口的方向后退,而四家亲兵还在胡乱缠斗。
  
  康莫遮脸上血色褪尽,扑向大门方向。
  
  最后一丝缝隙在他眼前闭合,烛火被扑灭,大帐陷入一片幽暗。
  
  康莫遮双目倏地瞪大,眼珠几乎暴眶而出。
  
  他们以为佛子一直在闭关,以为佛子前几天的退让是无奈之举,所有事情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佛子才是设下陷阱的那个人!
  
  大殿之外,昙摩罗伽身着袈裟,骑马穿过长街,风吹衣袍猎猎。
  
  禁卫军仍在厮杀,人潮涌动,宫墙上反射出道道冰冷银光,近卫且战且退,和埋伏的五千禁军配合默契,将世家带进宫的人马重重包围,世家一系的禁卫军举刀抵抗。
  
  当昙摩罗伽出现在长街前时,人墙凝滞了一瞬,乌压压的人头齐齐抬起,仰视着他。
  
  他凝望众人,碧眸清澈,脸上无悲无喜,恍如天神。
  
  这一瞬,世家一系军心涣散,意志崩溃。
  
  昙摩罗伽一语不发,策马离开正殿,在他身后,万箭齐发,箭如蝗雨,近卫步步逼近,世家一系的禁卫军开始退却,不堪一击。
  
  众生福薄,多诸衰恼,国土数乱,灾害频起,种种厄难,怖惧逼扰。
  
  乱世之中,当用乱世之法。
  
  昙摩罗伽手指轻轻摩挲持珠,默念经文,袈裟鼓满了风。
  
  中军近卫从暗夜里奔出,簇拥着他登上城墙。
  
  这几天,世家掌军的子弟或是被近卫说动,早已暗中改旗易帜,或是已经被五花大绑,关在帐中看守起来。
  
  在世家摩拳擦掌之时,圣城外的几万驻军早已经四处漏风,到处都是破绽。
  
  近卫斥候穿梭其中,巧使妙计,放火烧营,趁乱大喊大叫,扰乱人心,很快就让他们炸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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