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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不是空回,终于把人捞回来了,这人现在和她,就隔着一层楼板呢。
聂九罗低头看地板,没错,就隔着一层楼板。
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可是捞回来了又怎么样呢?事情远没到头呢,他还要找妹妹,不知道哪一天,他又会从这个小院子里跨出去了…
聂九罗有点怔忪。
过了会,她想起了什么,从置物柜里,翻出一个充电式的触摸感应氛围灯。
这是以前收的礼物,这种灯的灯光很暗,常用来代替烛光,触摸式调整明暗,很方便。
得去把炎拓的床头灯给换了,那个太亮了。
聂九罗披上外套,抱着灯下楼,顺便带上了便签纸和笔,如果他已经睡了,她就把灯放门口,同时贴个便条,这样,炎拓一早开门起来,就有礼物收。
下了楼梯,第一眼就发现炎拓的房门是开着的,大门也开着。
人出去了?
聂九罗先去客房看了一回,确认不在,又去院子里张望。
这回看到了,坐在白梅树边上的石块上,低着头,手里绕着一根折下的梅枝。
聂九罗没敢叫他,医生说他近期会比较敏感,还可能会有心理问题,那现在这样子,算是“出症状”了吗?
隔行如隔山,她说不清楚。
倒是炎拓先看见她了,起身过来:“怎么还不睡?”
聂九罗说:“这话拿来问你自己吧,睡不着吗?”
炎拓自嘲地笑:“真睡不着。”
他昨晚就没睡好,睡了两个来月又硌又硬的阴潮地,骤然换到了柔软的床铺,心理上是幸福的,身体反而享受不来了,一躺上去就浑身不自在,翻来覆去入不了梦。
这理由听得聂九罗啼笑皆非:“睡不着也得睡啊,不是说由俭入奢易吗,到你这儿,怎么还难了呢?”
她赶炎拓回房,逼着他老实躺上床,又给他换了台灯,氛围灯果然挺“氛围”的,暗光一起,屋子里朦朦胧胧又影影绰绰,有一种特别强烈的不真实感。
炎拓问她:“陈福呢?”
他记得上次来,装陈福的行李箱是放在客房的柜子里的,但刚查看过,没找着。
聂九罗:“让我锁进储物房了,把那么个活不活死不死的东西放屋里,你睡得着啊?”
炎拓嗯了一声,床垫子极其柔软,软得身体一寸寸往下陷,再加上这打光,让他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邢深那头怎么样了?”
聂九罗又好气又好笑:“你就安心歇着,过两天太平日子。林喜柔没那么快发现你逃走了,邢深他们也没那么快赶到由唐。这个灯有个触摸点,看见了吗?长按就是关。”
炎拓伸出手,想试试这开关,将触而未触时,忽然又恍惚起来:“我在下头,饿得快死的时候,总想着,这可能是我的报应。”
聂九罗都准备走了,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紧接着,全身汗毛都起来了:这说的什么胡话?
他是不是要精神错乱了?他要是这样,她可不敢走了啊。
她拖了椅子过来,在床前坐下,又把炎拓被子上加盖的盖毯拿过来,包住身子:“什么叫报应?”
炎拓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眸子不聚焦,不知道是看落在床上的光,还是看光边上的影,过了很久,才说:“你知道,我爸妈当年,是逃过的吗?”
女禽女1997年12月23日/星期二/晴我觉得,我可能会死,或者,离死不远了。
我的日记活得应该会比我长,我要把事情都记下来,这样,即便我死了,将来看日记的人,也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想心心啊,已经整整两天,没听到我小宝贝的笑声了。
先说说发生了什么吧,我尽量详细,想到什么写什么。
上周五,是我和大山约定好的、大家一起走的日子,家业我是真的无所谓,钱都是人挣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从头开始也很好。
门当然还是反锁的,不过我预备从窗走,家里的窗户都装了铁丝防盗网,大山提前放了把钳子在床底下,家里没人的时候,我就一根根地钳铁丝,不钳断,免得露馅,只钳到七八分。
那天晚上,如大山所说,他和李双秀出去应酬,他们一走,我就准备起来,十二月的天,太冷了,还得坐火车,我给小拓和心心穿得厚厚的,圆滚滚像两只小熊,然后又收拾小背包,大东西是不带了,但有意义的还得拿上,比如大山给我写的情书、结婚证,还有结婚时戴的首饰。
小拓特别兴奋,一直绕着我转,问我:“妈妈,是不是要走亲戚啊?”
心心就要安静很多,牵着哥哥的衣角不撒手,她现在,就是小拓的跟屁虫,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小拓是司令,她就是实心眼的小兵。
我说:“是,妈妈带你去坐火车。”
可把他给乐坏了。
八点过后,我就扯下了防盗网的一角,先钻出去,把心心抱出来,又接住小拓。兄妹俩笑得咯咯的,大概还以为是做游戏呢,小拓钻出来,还想再钻一次,被我扯着领口给硬拽出来了。
然后,我骑上自行车,心心在前,小拓在后,直奔火车站,大山叮嘱过我,咱们是小县城,一天就那几趟车,错过就没,可不能迟到了。
好在,我没迟到,还早到了一个小时。
车站里,可真是人山人海啊,我没出过远门,没见过这种架势,有好多人裹着被子横在地上睡觉,有些人的行李堆得山一样高,车上有那么多地方让他放吗?
还有拎着活鸡的、扛着半只羊的,更多的是贼眉鼠眼的。
我把背包背到身前,一手紧牵一个,听说外头乱,贼多,偷小孩的也多。
费了好大力气,我才找了块地方落下脚,打听了一下,今晚有两班车,九点半一班,是往甘肃方向去的,十点一班,往云南方向去的。
票是一人拿一张,大山说了,如果他出状况,到点我就一个人走。
我暗自祈祷大山能脱身顺利,我就想一家四口能齐齐整整在一块。
小拓忽然拉了我一下,说:”妈妈,小鸭子。”
循着他的指向看过去,我看到不远处有个坐在地上的老头,扁担横在膝盖上,扁担两头都是纸箱麻袋,身前有个大篮子,篮子里有只老鸭,还有几只小鸭崽子。
小拓这孩子,属鸭子的吗,怎么这么喜欢鸭呢?我随口答应了一声。
小拓又戳弄心心:“心心,鸭鸭哎。”
边说还边往那头走,心心紧拽小拓的衣角,也跟着走。
真是越烦越来添乱,我拽着小拓的后衣领,把他给揪回来:“你就不能好好坐着吗,啊?屁股上长钉了?”
小拓委屈巴巴的,想去又不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心心张着小短胳膊抱小拓,还瞪我,这小丫头,居然是跟哥哥亲。
我哄小拓:“你乖乖待着,等爸爸来了,让他给你买一只。”
【林喜柔的日记,选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