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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九罗向着那张桌子走去。
许安妮赶紧加快速度,最后抹了两下桌面了事,转身就来迎:“你好,就一位吗?”
她想伸手来扶,又缩了回去:聂九罗的大衣,一看就很贵,而她刚用完抹布,手上油腻腻的。
聂九罗嗯了一声,艰难而又面带痛楚地在椅子上坐下—坐得许安妮一颗心一直为她揪着,忍不住问了句:“姐姐,你这胳膊,刚受伤的啊?”
聂九罗被她叫得一怔,从没人这么叫过她,她也并不喜欢这称呼,觉得把人叫老了。
不过许安妮叫,可以理解,这姑娘,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聂九罗点了点头:“不能用力,一用力就疼。”
许安妮纳闷地看向门外:“你这样的,还一个人下馆子啊,家里人不陪你?”
聂九罗淡淡地笑了笑,确信自己的眉目间一定带着些许哀愁她可是特意对着镜子练过的。
她低头看菜单。
桌上铺了层透明软玻璃,菜单就压在玻璃下头。
聂九罗:“给我来一份招牌茄子饭,配一碗紫菜蛋花汤。嗯,还要一份外卖打包,给我老公来一份排骨烩菜、一份鲜竹烧鸡汤,再加一份小炒黄牛肉。哦对了,肉要嫩一点,不然他会骂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神色很是抱歉。
许安妮只觉得匪夷所思:“你都这样了,还要给你老公带饭?他不会自己去吃啊?”
聂九罗轻咬了下嘴唇,眼圈渐渐泛红,低声说了句:“下单吧。”
说完,还抬起手,轻轻抹了下眼睛。
小餐馆客少,掌勺师傅速度又快,招牌茄子饭很快就上来了。
聂九罗刚吃了几口,一个“不小心”,把筷子掉到地上去了。
她想俯身去捡,不远处的许安妮闻声过来,把脏筷子收了去,又给她拿了一双新的。
聂九罗柔声说:“谢谢你啊。”
许安妮挺喜欢聂九罗,她觉得,这个姐姐一看就是那种有文化有素养的,说话这么和气,长得还这么好看。
她说了句:“姐姐,你是病号,还点这么清汤寡水的,营养跟不上啊。”
聂九罗强笑了一下,说:“习惯了。"
什么习惯了?联想之前种种,许安妮越发觉得不对劲,她偷眼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姐姐,你老公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刚刚她就觉得有问题:一个病号,吃这么素,给老公点的反而全是大荤老婆受伤了,还让老婆打包送饭,是人不是啊?
聂九罗抬头看许安妮。
有时候,想对方“坦诚”,你得先坦诚,想交换秘密,你得先自曝一个。
她伸出手,轻轻抚了下自己吊着的左臂:“你说呢,他打的。”
许安妮起初都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结结巴巴:“他他打的?你老公?”
聂九罗含泪点了点头。
这特么是个变态吧,怎么能下得去手的?
许安妮太为她打抱不平了,可看她这娇怯的样子,又有点怒其不争:“你不能由着他啊,大不了就分,你这么好看,还怕没人追吗。”
聂九罗噗地一下笑了,俄顷又伤感,说她:“男女之间的事,太复杂了。你还小,都没谈过恋爱吧,你不懂。”
许安妮脱口说了句:“我不懂?我是比你小,可我懂的绝对比你多。”
说到这儿,似是意识到说漏了嘴,面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聂九罗知道她为什么尴尬:许安妮“上岸”之前,是出入情-色场所的,年纪那么小,就要为了生计讨这种饭吃,见多了脏事,懂的自然不会少可看她现在的装束打扮,洗净铅华,不染半点脂粉,显然是想跟过去做彻头彻尾的切割。
她故作惊讶:“你都已经谈恋爱了?男朋友对你好不好啊?”
一提到男朋友,许安妮眼睛里的笑意真是藏都藏不住,略带羞涩地说了句:“挺好的。”
半个小时后,炎拓开车过来接聂九罗。
依着她吩咐的,车子照旧停在门口,人不下车,而且为了体现“冷漠”,车门都没帮她开。
炎拓看得清楚,是许安妮扶着聂九罗到门口,也是许安妮帮着开车门的。
他转过脸,不跟许安妮打照面,但于她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她嘱咐聂九罗小心点、慢慢上车,又说什么“我讲的话,你好好想想”,末了,还突然很大声地“呸”了一声。
炎拓不明所以,但他有很强烈的直觉:许安妮这声“呸”,是冲着他来的。
车子开出去一段之后,他问聂九罗:“你们都聊什么了,聊这么久?”
又说:“看不出来,你跟陌生人还挺能聊。”
好一会儿,都不见聂九罗回答。
炎拓觉得奇怪,转头看向聂九罗,这才发现她目光有点涣散,脸色也很奇怪,嘴唇微微翕动着,偶尔还焦灼似地舔上一下。“聂小姐?”
聂九罗全身一震,似是这时才缓过神来,她转头看炎拓,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发颤。
“炎拓,许安妮怀孕了。"
许安妮怀孕了?
炎拓脑子里轰一声,下意识就去踩刹车,蓦地又意识到聂九罗的身体经不住这样猛停猛顿,赶紧止住。
末了车身缓行,靠边停车。
两人在车里默坐,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炎拓打破了沉寂:“这不可能啊,人和地枭,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来呢?”
聂九罗轻轻笑了笑:“很震惊是不是,我在餐馆里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把汤碗都给打翻了。一直缓到现在,才渐渐缓过来。”
“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已经打破了这种生殖障碍,可以和人结合、生得出后代。”
炎拓想说什么,聂九罗示意他别着急、先听自己说:“第二个可能是,许安妮以为自己怀的是吴兴邦的孩子,但其实不是。”
脑子一时还缓不过来,炎拓索性当伸手党:“什么意思?”
聂九罗犹豫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林伶曾经怀疑自己夜半被人猥亵、却又怎么都醒不过来?我想说,许安妮一定不会拒绝男友和她欢好,可是,如果是半夜、没灯,又意识恍惚的时候,谁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炎拓一字一顿:“你的意思是,吴兴邦安排人,和自己的女朋友”
聂九罗低下头:“什么女朋友,血囊而已。”@说话间,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许安妮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她那么认真,跟她说:“姐姐,你要果断一点,该分就分,你要相信,前头的风景一定会更好。就好像我,遇到我男朋友之前,我自杀过好几次,遇到他之后啊,我经常想,幸亏没死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