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八十八章 (第1/2页)
仅仅是电光火石之间,唇上多了层柔软触感,卢小芄睫毛颤了颤,将手抵在身前人胸前。
咖啡店的背景音乐,其他顾客小声交谈的声音,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十分远了,耳边只剩下鲜活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确定那是枚烨的心跳。
扣在腰间的手渐渐松了,她垂下眼睫,大口喘息几回,猛地一推。枚烨内心纷乱正有些出神,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一步。
卢小芄夺门而出。
玻璃门弹了回来,那抹小巧的身影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枚烨遥遥瞧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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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小芄挤地铁回家,天色擦黑,正好室友出来上厕所,问她话剧看得怎么样,剧版跟小说版结局一样吗。“小说结局有什么问题吗?”
“虽说是团圆结局,最后那两段,还是不够圆满啊。范柳原还是那个范柳原,虽然说很现实吧,但是现实已经够操蛋的了,看小说也不痛快。”
卢小芄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中途上厕所去了,没看到结局这段。”
“哈,怎么这个时候上厕所。”室友十分惋惜,“稍微忍一会儿就能看到结局了呀。”
卢小芄没答,问她冰箱里还有什么,得到回答后思忖片刻,决定点份外卖。实在懒得自己做饭了。
饭后她拒绝了室友一起追剧的邀请,回到自己卧室,趴在窗台发呆。
窗外悬了枚上弦月,荼白的湿晕,边际泛了些钴蓝,像湿笔的水误落信筏,模糊晕开。
耳边仿佛响起那句:不是什么补偿。我也想看你窗子里的月亮。
枚烨嗓音喑哑,低醇耳语贴着她的耳廓,拂起令她心颤的呼吸。卢小芄难以否认当时内心的澎湃与惊喜,可激动之后,是似潮水涌来的恐惧将任何一段生活变作罗曼蒂克都是要面临巨大风险的。
《倾城之恋》小说里有这么一段,柳原夜里忽然致电,跟流苏说我爱你,并问流苏她爱不爱他,流苏的答案并没有使他满意,两人不欢而散。流苏气急,挂掉电话,过了会儿,柳原又打过来。
这回他继续刚才那些尖锐直击人心的问题,而是心平气和地问:流苏,你的窗子里看得见月亮么?*
几经周折,两个人再聚香港,心知肚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柳原又说:流苏,你的窗子里看得见月亮么?这边屋里比那边看得清楚些。
后续是流苏妥协,柳原回了英国,将她安置在香港,若不是那场战争,大概不会有最后“还算圆满”的结局。
所以这话,随算是情话,可对于卢小芄来说,她的本意是冒险试探,是不甘。那么枚烨的意思呢?同柳原一样,蘸着糖霜的胁迫?
冷月高悬,一声轻轻的叹息散在深秋凉薄空气中,咔哒,窗户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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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深秋,寒潮将至,历城气温骤降,卢小芄这段时间跟着实验室忙碌,没心思管别的事。事实上是她暂时拉黑了枚烨的所有联系方式。枚烨竟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这天卢小芄刚帮沈教授分发完资料,出了会议室,正巧碰见卜欣打着电话路过,看见她,立即将电话挂断了。卢小芄一愣,还以为她找自己有事,打了声招呼,卜欣笑了笑,急匆匆走了。
卢小芄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历城虽大,若有心,不会见不到。同理,若有心,也不能见得到。她暂时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工作顺利,生活充实,情感趋于平静,卢小芄以为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就在这时,家里出意外了。
“爸,你说什么?”休息时间,她站在洗手间,听着电话那头的话,忽觉一阵头皮发麻,大脑空白。
“你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跟公司请个假,回来看看她吧,啊,芄芄。”
“好好,我去,我去请假,明,不,今晚飞机,回去”上嘴皮碰下嘴皮,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话说出口的,自己的声音也觉得十分陌生。
卢父安慰她,“别着急芄芄,慢慢来,现在还没什么事。”
卢小芄抬起头,只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大约有那么几秒,听觉也丧失了,随后就听见爸爸焦急的声音。
她用手撑住洗手池站定,一字一句说:“爸,你照顾好我妈,我马上回去,不用担心。”
卢小芄漏夜赶回渝市,直奔市一医。见面没有预想中的哀苦难过,妈妈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吃饭时卢母还说自己最近迷恋跳广场舞,因为广场来了好多京市老头,特有趣,卢小芄跟她开玩笑说攒够钱了,带她去国外走一圈,看看外国老头。卢父进来,母女两个笑而不语,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卢小芄在路上查了许多鼻咽癌有关的知识,了解到这是癌症里治愈率最高的一种,挂在心上的钩子渐渐松了下来。市一医的PET-CT需排队,次日全家赶往陇西第二人民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
也就是这几天里,卢小芄发现卢母偶尔咳血,听力下降很明显,半夜干呕到睡不着。小时候强到开拖拉机犁十亩地,厨房女红无所不能的妈妈,在病魔的阴影下,瑟缩病床上,颤抖着向上帝祈祷。
她只当听不见,咬紧嘴唇,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泪。
做了一系列检查,终于确认治疗方案。卢父工作原因,这几天需要回渝市,卢小芄送他去车站,临别时看着他弯腰把行李放进出租车,第一次发现他鬓边的头发全白了。
“照顾好你妈,我忙完就回来。”
卢小芄摆手,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茫茫车流之中,半上午太阳刺眼,她看向钢铁森林似的医院大楼,一阵眩晕。
今天需要办理住院手续,卢小芄从小不爱上医院,小时候每次过来都是家长陪着,卢父跑前跑后缴费拿药,卢母牵她跟在身后。现在大人都不在,她终于体会到这份责任到底有多重。
尽在三栋楼,各种科室,缴费处,引导台,她跑到中午,初冬季节只穿了件薄外套,仍出一身汗。正在缴费窗口前排着队,卢母打来电话,说干呕不止,需要人照顾。
“我正在排队缴费嗯,快到了现在回去吗?
好。”
卢小芄看看队伍前后的人,又看看住院楼的方向,一时只恨分身乏术。下午重新回来排队,怕又要花一个小时,可现在妈妈需要,她也不能不回去。
“回去吧,这里我来。”
似曾相识的声音,卢小芄被吓一跳,猛地抬头,却见张熟悉的脸,深眼窝挺鼻梁,落拓多情的相貌,却风尘仆仆的,格外疲惫。
情况着急,她也没心思寒暄,问枚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把手里的单据一并塞给他,叫他先给垫上,回头转他。
没等枚烨回答,卢小芄就跑了。火急火燎回到病房,处理了卢母吐在床单上的秽物,带她漱口。
卢母前一夜没睡好,吃过午饭,想要午睡,无奈周围有病友家人鼾声不断。
枚烨这时进来,随身带了个果篮,卢小芄才注意到他衬衫西裤笔挺,穿得很正式,忙把果篮接了下来。
卢母撑起身,“小芄,这是…?”
枚烨上前两步,“阿姨好,我叫枚烨,是小芄的朋友,正好这几天在渝市,听说您病了,来看看您。”
眼前的年轻男人气度不凡,瞧着脾气也是个知进退的,卢母倒怯了一下,回头看向卢小芄,见她笑着点头不说话,又打起精神,“枚先生是吧”
“阿姨,叫我小枚枚烨都可以。”
“你有心了。”
枚烨忙摆手说应该的。卢小芄扯了把椅子,自己坐在床边削苹果,她只会用刨皮刀,不会用切水果的刀子削皮,一块皮连一块肉弄得狼狈,枚烨自觉接过,替她削了起来。
卢母问到他是祖籍羊城的华裔,最近回历城开展业务,好奇他怎么突然来陇西了。
“有个前辈生病,在这里住院,正好听说您住院,顺道来看看。”枚烨握刀的手指修长灵活,削下的果皮齐整连续,递给卢母。
卢母连声赞他有心。午休时间,病友鼾声阵阵,几个人都压低嗓音说话,没一会儿,卢母说困了,想休息,卢小芄把床边围着的帘子拉起来。
枚烨跟卢小芄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她轻轻把房门带上,叫住枚烨,叫他把缴费的单据给自己,又要了卡号,把钱转给他。
“阿姨现在是什么情况?”枚烨问。
卢小芄犹豫片刻,实话实说:“鼻咽癌三期,颈部淋巴转移。”
“医生说怎么治疗?”
“化疗和放疗。”
“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
“我爸前段时间都在,过两天也会过来。”
枚烨听着,面色沉沉,没什么情绪,卢小芄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长吐一口气,说了声谢谢。
“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她扯出笑容,视线却下意识看向病房。
连天的奔波,数夜失眠,她早起时只抓了抓头发,简单刷了个牙,脸照镜子的功夫都没有,所以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糟糕眼下乌青,唇色苍白,肤色蜡黄,整个人跟随时可能被风吹走似的,脆弱虚浮。
枚烨没说话,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卢小芄只觉得腰快被他勒断了,呼吸不过来,仿佛要融进他的身体里。
她抬头,对上他满是爱怜的目光,紧接着泪水涌了出来。枚烨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到胸口。
一个周了,卢小芄怕父母难过,从来不敢放声大哭,撑不住就在晚上,盖住被子无声流泪,因为她知道,父母也是如此。
怀里的人攥住他的衣服,连声抽泣,几乎快断了气,哭得枚烨整个心脏被攥起来似的难受。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反复重复一句:“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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