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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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晚上九点钟,祝淮书下班回家。一推门就闻到淡淡的异样。他换了鞋,走进客厅。
半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上一片狼藉。
酒瓶东倒西歪,各色果汁、酒渍撒得斑斑点点。
还有瓶开了封的白葡萄酒,已经空了一半了。
毛茸茸的脑袋忽然从吧台后面冒出来。
“祝教授你下班啦”池娆端了个玻璃杯,脸颊酡红,视线有点飘忽。手扶着吧台边,左摇右晃,站不太稳。
祝淮书绕过去把人领出来,“一个人喝这么多。”
“还好吧。没有喝特别多。”她说,顺便想喝掉最后一口,祝淮书按住她的手,“别喝了。等会儿又该吐了。”
“好吧。”她放下酒杯,摇了摇头,抓住他的胳膊,“走,去书房,我要交作业。”
祝淮书挑眉微讶。
其实下午看到她消息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她交不上稿的准备。
“对了。祝教授,我今天喝了你一瓶波尔多干白。”她说。
“那瓶侯伯王?”
“嗯。”
“喝吧。”
“其实我刚开始看到一瓶柏翠来着然后发现好多瓶干红”
她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总是朝墙边撞,声音轻轻的,找不到落地的依靠似的。
祝淮书揽住她腰让她找到平衡,一起进了书房。
“不喜欢那些?”
“喜欢啊。”
“怎么没开。”
“太贵了。不敢动。”
池娆走到自己书桌边,甩开他的手,想要站住,不过她有点高估自己的平衡能力了,歪歪扭扭站不住,干脆捧电脑坐地上。
听见祝淮书笑了声,她仰脸,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还跟你计较过钱的问题么。开就是了。不过不能贪杯。嗯?”
池娆摸索电脑的动作顿住了。
平时祝淮书基本不喝酒,她也没怎么注意过家里的酒柜,今天随便翻了下,发现里面居然有好多瓶顶级葡萄酒。查了一下,最便宜的也得小几万。她真不敢随便开。
刚才说那些,其实是想卖乖:你看我多乖,都没有随便动你的东西哎,我棒吧。
她抬头,发现祝淮书已经蹲下了。看见她发怔,他倒笑了。
他眼窝略深,眼型偏狭长,笑起来时眼尾微翘,拖着短短的细线,像展翅的蝶颤颤的触角。这张脸就是雕塑刀刻出来的,线条冷硬锋利,只有眼尾这一点秀气。足以披露一些怜惜缱绻的情绪。
“我。我写完了。你看吧。”她生硬地挪开视线,把电脑屏幕转给他。
祝淮书接过,上下翻了翻,视线扫过,看了一轮,点点头。
“这不是写出来了么。等我抽空仔细看下。”
“所以你真的允许我去夜店吗,祝教授。”
“你是法律规定的自由人,去哪里不需要别人的允许。不过作为你的丈夫,你最好提前跟我打好招呼。”他说。
很明显是在针对她上次的欺瞒事件。
“我怕你生气嘛。就跟上次似的”她瘪嘴。
“上次哪样?你还觉得我是气你去出去喝酒么。当然,两个女孩子不打招呼,凌晨醉酒后独自上街,确实让人火大。这个等会再说。”他说。
“你跟我说你是出去做社会实践了。结果是出去喝酒蹦迪了。每天费不少心思糊弄我。嗯,我不知道了,不会管你,你玩得挺开心。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该怎么办?”
池娆愣愣看着他的脸。忽然有了种婚姻的实感。
她跟眼前的男人是一体的了,很多事都没办法只顾自己。因为最后是要一起承担后果的。
“对不起”她低头了。向这种社会伦理制度低头了。
祝淮书其实更习惯之前那个爱耍赖耍嘴的池娆娆,今天她却反常地轻易接受了他的观点。他眸底闪过复杂。“我不是要你道歉,娆娆。”他揉了揉她耳侧的发丝,语气放轻。
“我要你慢慢尝试对我诚实。不管以前怎么样,我现在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不要对我撒谎,好不好?”
池娆鼻子一酸,泪差点掉下来。
有些人是禁不起别人轻声软语的。她可以接受指责,甚至谩骂,但是接受不了别人的温柔,这种温柔会让她不安。
“喝这么点就红了眼。酒量一般啊。小酒鬼。”祝淮书逗她。
“才没有。”她别开脸,吸了吸鼻子,想要站起身。
他比她先起身,搭了把手。
“祝教授”
“嗯?”
“没事。”
她想起一句话,觉得说出来不太合适,所以咽了回去。
祝淮书说:“以后想出去喝酒可以。但是要提前说好跟什么人,几点回家。走夜路时,身边要有靠谱的人,比如老王,或者等我有空或者你信得过的男性朋友。”
“你规矩好多哦。”
“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嘁。你就是想太多。我爸都没你管得宽。”
她笑着从他身边挣脱,身子斜倚在书桌一侧,两手撑住,抬眸瞥他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脸颊薄红,像熟透了、饱胀欲裂的果子。
祝淮书回头看了眼时间,顿了几秒,又问:“今天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话是这么说,嘴角的弧度已经消失了。
“真没有?”
他学她靠在书桌边,腿长些,几乎可以坐下。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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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都这个小区坐落市中心附近,顶楼将城市繁华风光尽收眼底。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迟迟不下,灰云压着闷躁,逼近地面。
池娆吹着迎面暖燥的风,更觉得昏昏沉沉了。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点开家族群,里面依旧是关于池姝的讨论,热烈又亲切。翻了几页,觉得没意思,就退掉了。
祝淮书走进露台,“进来吧。等会儿该下雨了。”
她没动,低头默了会儿,小声问:“祝教授,你到底为什么跟我结婚啊。”
祝淮书听她提离婚听得不少,婚姻在她嘴里跟小孩过家家似的,没想到她居然也会问出这种问题。
他走到她身边,就看见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自言自语,“因为孩子吗?可是我没有欸。”
“以后会有的。”他说。
“当初要不是我搞错了。我们也不能结婚吧”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他牵手把她带回屋里,顺手关上阳台的门。
池娆慢他一步,整个人有种向后坠的趋势,“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婚姻制度。”
他的背影忽地顿住,沉沉问:“不喜欢婚姻还是不喜欢我?”
她没回答,他回头说:“你喝多了。少说两句。不然明天又该后悔了。”
她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呢喃:“我姐姐很优秀的。当然我不能把她介绍给你”
“池娆娆。”祝淮书冷脸,眸若寒星。
“你别急嘛,我姐有好多优秀的朋友呢”
“你把结婚当什么了。儿戏吗。”
“不是。你生什么气呀。”她声音小了许多,咬住嘴唇,“我开玩笑的。”
“我已经跟你结婚了,你姐姐和她那群朋友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就算离婚了,也用不着你操心我下一段。懂了吗?”
祝淮书眉头拧紧,几乎有点咬着牙,说完了这一段。
池娆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幼稚。
干嘛要介绍别人给他,而且还是自己姐姐。别扭小孩的别扭招数。
她垂眼不动了,盯着脚尖,“对不起”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心虚得不能再心虚了。
眼梢红着,鼻尖抽抽搭搭,下一秒就要掉金豆豆似的。
祝淮书在她面前从来没有真发过火,刚才只是吓她一下,叫她不要整天试探他的底线。谁知道人真要哭了。
“好了。刚才是我说话太重了。”他把人揽进怀里,轻拍后背。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拿这些试探我。该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池娆感觉脸烧得慌。被戳破了的小心思在游街示众,自尊心很煎熬。
可心里又有种奇怪的轻松。好像得到了某种答案。
她攥住他的衬衫,不肯抬头。
祝淮书再怎么问,身前人都没开口的意思。有点无奈。
“小祖宗。今天到底是在跟我赌气,还是在跟自己赌气?”
“不气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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