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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审判

59 审判 (第2/2页)
  
  裴老夫人听到这里,长长松了口气,眉宇间的结都打开了:“原来如此。看来,她随意找了一个名头,想要害死阿月。阿月知书达理,云英未嫁,怎么会和人私定终身呢?不过,阿月虽是受害人,但冥婚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名节不好,请公主替阿月保密,如何捉到厉鬼一事,就不要和外人说了。"
  
  李朝歌心里讽刺地笑了一声,说:“我明白。鬼怪闹的洛阳人心惶惶,现在鬼怪已除,安抚人心才是要紧,其中细节无需为外人道。我回去后会将女鬼的遗骨送到佛寺镇压,其余事情,就让它们慢慢过去吧。”
  
  这正合裴老夫人的心意,他们裴家最重规矩,要是裴楚月和人结冥婚这等事传出去,对裴楚月,乃至整个裴家,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裴老夫人没有问裴楚月冥婚的另一个人是谁,李朝歌也默契地没有提,双方都有意将这件事遮掩过去。裴老夫人是为了裴楚月,而李朝歌是为了顾明恪。
  
  李朝歌接触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现在这位顾明恪,原来的顾明恪是谁,和李朝歌没什么关系。李朝歌自己心生怀疑,但是在外人面前,尤其在裴家面前,她还是会将这件事掩饰下来。
  
  李朝歌和裴老夫人说话,没注意到顾明恪静静瞥了她一眼,眼中似乎有所思量。裴老夫人解决了冥婚这个心腹大患后,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脸色也不再板着了。裴老夫人问:“大媳昨夜来禀报的时候,说阿月昏迷过去,到现在都没醒。她年纪还小,连亲事都没定,昨夜的事,对她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她被鬼魂上身,阴气过重,才会昏迷不醒。接下来她多半会大病一场,只要病中好生将养,等慢慢恢复了元气,就无碍了。”
  
  李朝歌只说可以恢复,却没说不会影响身体。裴老夫人长吁一口气,说:“老身明白了,多谢公主。其余几户人家呢?”
  
  “高表姐已经康复,以后没什么影响。长孙相公和长孙三娘出现异状是厉鬼作祟,现在厉鬼已除,长孙相公和长孙三娘也会慢慢恢复正常。至于曹太师,他前段时间旧疾康复是厉鬼的障眼法,但之后在花园摔断腿却是真的,我并非郎中,对此实在无能为力。"
  
  裴老夫人手里拈着佛珠,念了声佛号,说:“阿弥陀佛,菩萨有好生之德,请菩萨赶快将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渡过去吧。”
  
  裴老夫人话音说完,外面响起激昂跳跃的鼓点声,洛阳城门开了。李朝歌和顾明恪一起站起身,李朝歌对裴老夫人微微行礼,说:“邪不压正,紫不夺朱,有圣人和天后在,阴霾总会消散。老夫人保重身体,我先回去了。"
  
  裴老夫人点头,慢悠悠说:“公主慢走。玛瑙,替我送公主和表郎君出门。”
  
  被唤作玛瑙的丫鬟行万福,然后就走到前方,伸手道:“公主,表郎君,请。”
  
  顾明恪淡淡点头,他让了一步,等李朝歌和莫琳琅走后,才慢慢跟上。他们两人出门,迎面碰上裴纪安。裴纪安来给祖母请安,一抬头,正好看到李朝歌和顾明恪并肩从祖母屋里出来。
  
  祖母身边的大丫鬟亲自陪送在侧,看起来像是一对新婚夫妻来拜会长辈一般。裴纪安愣了一下,问好道:“表兄,盛元公主。”
  
  李朝歌视若不见,完全当看不见裴纪安这个人,还是顾明恪应了一句:“表弟。我要去大理寺上衙,就不陪你进去了。"
  
  “这是自然。”裴纪安让开路,说,“表兄和公主请便。”@李朝歌带着莫琳琅,二话不说从裴纪安面前越过,顾明恪淡淡笑了笑,对裴纪安说:“她向来如此,表弟勿怪,告辞。”
  
  裴纪安目送顾明恪从自己身前掠过。李朝歌特意等在前面,见他走过来,还不悦地嘀咕:“你替我解释什么?”
  
  “这是在别人家,多少注意点礼数。”
  
  “我有礼貌的很,是他们先招惹我。”
  
  “随便你吧。莫琳琅你应当用完了吧,正好,一会她跟着我走,直接回大理寺。”
  
  “其实”
  
  “不行。”
  
  说话声远去,后面渐渐听不到了。但是看起来李朝歌很不高兴,在顾明恪身边抱怨什么。裴纪安站在后方,静静望着那两人的背影,旁边丫鬟等了许久,小声提醒:“大郎君,您怎么了?”
  
  裴纪安回神,笑了笑,说:“我没事。进去给祖母请安吧。”
  
  “是。”
  
  裴家在观察李朝歌,殊不知李朝歌也在观察裴家。李朝歌今日打量了一个早晨,发现无论裴老夫人还是裴家的下人,都对顾明恪自然随和,没人露出异样。李朝歌心里暗道奇怪,如果是易容或者伪装,伪装样貌容易,但是言行举止怎么可能处处一样呢?陌生人没察觉,顾明恪的家人也没察觉吗?
  
  难道说,顾明恪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容貌声音都很像,所以换人后才没人察觉?李朝歌扫过顾明恪的脸,总觉得不可能这么巧。
  
  李朝歌一眼又一眼地打量,目光隐隐流连在顾明恪领口,很有继续往下的意思。顾明恪脖颈修长,白皙如玉,扣在大理寺一丝不苟的深色制服中,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顾明恪眉目岿然不动,问:“你在想什么?”
  
  李朝歌笑了笑,事前最忌打草惊蛇,李朝歌没说她在想顾明恪衣领下是不是有易容痕迹,而是道:“我在想顾寺丞冰姿玉骨,风华绝代,若是再多几个兄弟,岂不是造福人间?”
  
  顾明恪焉能不知道她在故意说假话,但他还是被逗笑了。顾明恪眼睛含了浅浅的笑,连声音中都带了笑意:“多谢公主抬举,愧不敢当。”
  
  “实话而已。”李朝歌半真半假地笑着,眸光流转,突然问,“那顾寺丞有没有兄弟呢?”
  
  顾明恪没有说话。他看向前方,说:“要出门了,你的属下已经在前面等你,我们就此告别。莫琳琅,你跟我走。”
  
  李朝歌去裴老夫人屋里请安的时候,就让丫鬟给白千鹤和周劭传信,吩咐他们在裴府大门口等着。现在时间刚刚好,李朝歌和顾明恪一起跨过裴府大门,走入朝霞弥漫的东都。鼓声和佛钟声交替回响在洛阳上空,莫琳琅跟在顾明恪身后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看向李朝歌。
  
  顾明恪扫了莫琳琅一眼,说:“我在前面等你。”
  
  说完,他从容不迫地走向街道前方。莫琳琅看着李朝歌,神情中似乎有些犹豫。李朝歌回头,对白千鹤和周劭示意道:“你们找个地方,先去买吃的吧。”
  
  说完,她不等白千鹤接话,就说:“钱我出。”
  
  白千鹤高高兴兴地拉着周劭走了。街上只剩下李朝歌和莫琳琅两人,李朝歌说:“现在没人了,你可以放心说了。”
  
  莫琳琅鼓起勇气,抬头问:“公主既然早就知道鬼在哪里,为什么还要找我呢?即便没有我,您也可以捉到那只女鬼。”
  
  李朝歌看着莫琳琅眼睛中的茫然、迟疑、畏缩,顿了片刻,说:“因为我觉得你虽然犯了错,但还有一颗向往正义的心。我想再试一试。”
  
  正义?莫琳琅眼中的光越发迷茫。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几乎像是祈求般问:“这世上,真的有正义吗?”
  
  “有的。”李朝歌长舒一口气,她抬头,看向霞光璀璨的天空,闭目慈悲的佛像,街道前方负手而立的顾明恪,轻声说,“天地有浩然正气,人心有是非曲直。只要你相信正义,正义就永远不会缺席。”
  
  五月中,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罗刹鸟一案公开审理。大理寺公堂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李朝歌抱着剑,站在人群前方,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顾明恪穿着大理寺六品官服,坐在公案后,面容如玉,气势如虹,凛然不可侵犯。莫琳琅和莫大郎跪在堂下,听到顾明恪问:“莫琳琅意图杀父,人证物证俱在。莫琳琅,你可承认?”
  
  莫琳琅垂头看着地面,低声说:“我承认。"
  
  就算重来一次,莫琳琅依然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她只是后悔,没有在自己入狱前杀了这个狗东西。
  
  “大人,您看,这个不孝女想要杀我!”莫大郎高声嚷嚷,指着莫琳琅不断辱骂,人群中也掀起轩然大波,到处都是指指点点的声音。旁边的官差冷着脸高喝:“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莫大郎骂骂咧咧地住了嘴。顾明恪眼中没有动容也没有厌恶,继续说:“莫琳琅蓄谋杀父,供认不讳,虽未遂,但杀人行为确凿。念在她年幼的份上,罪减两等,徒十年。”
  
  律疏刑罚大致分为杀、杖、流、徒。徒便是去做苦役,虽然不用杀头,但是十年的劳役也不是轻的,尤其莫琳琅还是个小姑娘。莫大郎不断嚷嚷着判轻了,白千鹤和周劭听到气愤,握着拳头就要冲上前,被李朝歌拦住。
  
  李朝歌看着前方,并没有回头,淡淡道:“听他说完。”
  
  顾明恪等下面人安静后,再次说道:“莫大郎永徽十七年杀妻,隐瞒不报,并毫无悔改之意,事情平息后依然虐待幼女。其行恶劣,判莫大郎故杀罪,入狱,问斩。”
  
  什么?外面的围观百姓中顿时响起惊哗声,莫大郎懵住了。他反应过来,慌忙膝行两步,不断解释道:“顾大人,请您明鉴,我没杀人,我那只是教训婆娘!”
  
  “妻子亦是人。”顾明恪拿起惊堂木,拍在桌案上,一双无喜无悲地眼睛扫过堂下,问,“尔等可还有冤情申诉?”
  
  莫琳琅一直没动静,她被莫大郎辱骂,被围观百姓指点,被判徒刑,她没有反应。直到听到这里,莫琳琅突然落下眼泪。她双手举到额前,端端正正跪伏在地,哽咽道:“我认罪。谢顾大人。”
  
  《血朱砂》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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