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番外一(十八) (第2/2页)
徐平生:“……”
徐平生后悔救他了,不如叫他跌个狠的,省得他还有嘴说话。
不过,若魔道都是卅四这样无心作乱的人,那倒也不赖。
据徐平生所知,在魔道的新任尊主之争中,接连在卅罗与廿载手下为徒的六云鹤得了魔道尊主之位,然而,旷日持久的内斗已将他手中原有势力削弱大半,那两名公子被驱出魔道总坛,据说已摈弃前嫌、结成联盟,策划反攻,惹得六云鹤焦头烂额。
因为行之的婚事,六云鹤总算是寻到了与四门交好的时机。他于半月前亲自登门,赠了重礼,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只求四门不趁其式微,动手剿魔。
清静君亲自将礼物过目一遍,确认并无什么异常之物后,收入库中,并与其约定,四门与魔道的和平盟约将继续维持下去,然而魔道若有不臣之心,四门随时可将其剿除,勿谓言之不预。
六云鹤汗出如浆,连连称是,以卑躬屈膝为魔道求了一个短暂的太平,然而,虎视于他的两位公子仍是他心腹大患。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怕是无心干涉四门之事了。
在这由岳无尘一手铺就的太平世间,徐行之的婚仪正式开始。
徐行之与孟重光均是风陵山人,还早就居于一殿之中,若是就地接出,举办婚仪,未免太过草率。
经过商议,孟重光答应提前住入风陵山下小镇,等婚仪那日再被接上山来,其身份等同于新嫁娘。
若是寻常男子,被要求按照女子应循之礼“嫁出”,心中难免会介怀,然而孟重光自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他要与其共度一生的是徐行之,只要师兄高兴,旁人的议论都是穿耳而过的风,根本不值当在他心上停留片刻。
六月初八,宜嫁娶。
自清晨起,充当傧相的周北南与曲驰便守在门口迎客接待,卅罗担任礼官,唱念四门赠来的贺礼名称,并一一致谢。
礼单一样样送报过来,卅罗一张嘴从白日至黄昏,就没有停歇过片刻。
待满堂宾客坐定,口干舌燥的卅罗自一方玉匣中捧出清静君的礼单,看到那熟悉的清秀字迹,躁郁的内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然而,当他将礼单自匣中完全抖出,眼前顿时一黑,头皮都炸开了。
在座之人均发出了一声惊呼。
——厚厚一本礼单,从高台上垂下,直落地面,上面密密麻麻,俱是清静君的字迹。
在众家弟子嫉妒得发绿的目光中,卅罗狠吞一口口水,自最顶端开始念起。
整整一本礼单,卅罗念足了半个时辰。
起初大家每听一样宝物的名称,都会惊诧到议论纷纷,听到后来,一个个都露出了麻木之色,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清静君是真心疼爱徐师兄啊。
礼单宣读完毕,卅罗一把天生带着矜贵华丽之色的嗓子已哑了大半。他勉强清上一清,方才宣布,典仪正式开始。
钟鼓鸣起新乐,三套编钟彼此应和,奏出韵意悠长的吉庆古音。徐行之与孟重光二人均着正红烫金的新郎服饰,自门外跨过火盆,相携而入。
两人面上带笑,一人俊美无俦,一人貌若楚女,一人潇洒恣意,一人艳丽无双。
见此情状,哪怕是对二人结合微词颇多的温雪尘,亦有些心潮翻涌,与众人一样,脑海中齐齐闪出四个字:天生一对。
自入山门起,徐行之便觉脚下有些异样,鼻翼间浅香悠然,他目光一垂,大为惊骇。
——初始看去,二人脚下的不过是一片红色地毯,但细细一看,那遍洒的竟是厚厚一层藏红花细蕊,以此天然宝物覆地,价值起码需得百万两之巨,做到了真正的寸步寸金。
二人走过的一路,安植在道路两侧、以灵力滋养的花苞丛丛绽开了来,步步生彩,繁花相送,美得令人屏息,无数女弟子单看着这一幕,就已是热泪盈眶。
徐行之眼眶微热,看向远处高台上为其证婚的岳无尘。
岳无尘唇角轻扬,神态温柔慈和得像是看见孩子成婚的父亲。
在岳无尘面前,二人执手站定。
徐行之低声唤:“……师父。”
“好。”岳无尘的声音隐隐颤抖,“很好。”
——这样就很好。我的孩子,我的徒儿,我的行之,幸福安康,与天地同寿,与爱人执手,赤绳系定,白头永偕。
“一拜天地,求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二拜君长,求木桃琼瑶,永以为好。”
“佳儿相拜,求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声声祝词,莫不真心。
徐行之一转头,他的朋友、亲人均在身旁目能所及之处。徐平生、周北南、曲驰、周弦、陆御九,所有人都在望着他真心微笑,就连温雪尘与九枝灯,万年平直的唇角也都勾起了一线笑影。
徐行之右手用力,执紧了身边人的手掌,而孟重光默不作声地回应给他的,同样是越握越紧的手掌。
男子成婚,有些“早生贵子”的吉利话是不便说的,因而繁琐礼仪也顺之省下了不少。
正礼既遂,众人便开始了无节制地痛饮狂欢,待入夜后,漫天烟花又将被夜色淹没的风陵变成了一处火树银花、灿金流光的不夜天。
徐行之是海量之人,以周北南为首的人自是不会放过灌他的好时机,但都不至于让他醉到不能行房。在把徐行之闹到六七分醉时,一队人簇拥着他回到已修饰一新的殿宇间,在院里闹了一阵,便各自散了去。
……毕竟大家没闹过男子与男子的新房,怕把握不好,宾主均会尴尬,索性在曲驰和温雪尘的带领下,乖乖撤退。
酒力有些上涌,徐行之将领口扯开了些,推开门去,发现早已按新嫁娘礼节送回房中的孟重光,竟已换了一身衣裳。
孟重光凤冠霞帔,朱色盈口,贴身朱衣描画出不及一握的温软腰身,云墨也似的长发散落于枕榻之间。
他趴伏在床上,极媚极轻地一笑:“我自己添置的。师兄可喜欢?”
徐行之喉间极重地响了一声。
……重光……
此人与他自小待在一处,不知何时,他渐渐习惯了此人的存在,并被他一步步融入生命,直至惊觉时,孟重光已变为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无波无澜,却又顺理成章,不需什么风波考验,不需什么生死与共,中意了,心动了,发现离不开了,于是便在一起了。
他一生爱过的第一人,便是执手一生的人,何其美好。
徐行之这类潇洒行吟、无拘无束之人,有个统一的弱点,他们关爱苍生,体恤人情,所以反倒不大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然而他发现,自己看见这样的孟重光,心在跳,血在烧,控制不住地想亲一亲,抱一抱。
这大概就算是真的喜欢了吧。
徐行之走到床前,将手指搁放到孟重光的颈下软肉,挑着最能让他舒服的几个点,缓缓揉搓起来。
果真,孟重光小猫似的仰起脖子,把对普天下人来说最脆弱的地方毫无保留地袒露给徐行之,任他抚揉拿捏。
徐行之朝那白皙上扬的脖颈亲去,声音隐隐抖着,竟是难得地紧张了:“……重光,我会尽量轻一些,你别怕。”
孟重光抬起手来,勾一勾徐行之的眼尾泪痣,言有所指地笑道:“……师兄,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未等徐行之想明白这话的关窍,孟重光便猛然一牵他的衣带,两人滚吻在一处,像两团侵略之火,交燃在了一处。
然而,在一刻钟后,一声惊惧的喊声自殿内传来:“……姓孟的!姓孟的……嗯——你要做什么?!……我——”
接下来的话,被一道灵阵封在其内,再难传出。
是夜,岳无尘时隔十数年,第一次尝到了酩酊大醉的滋味儿。
他喝得站立不稳,拉着扶摇君口口声声地唤“行之别走”,“师父错了”,惹得扶摇君哭笑不得,半揽着他的腰,招呼一旁的卅罗道:“罗十三,快来照看照看你师父。”
卅罗自是求之不得,将虚着眼睛的岳无尘接入怀里,轻声哄道:“师父,回青竹殿去。你醉了。”
岳无尘一双下垂眼浮着一层惹人心怜的浅泪,小声道:“我没醉。我再也不喝醉了。”
卅罗心弦几乎要被此人撩出一首小曲儿来,声音愈发柔和:“好,师父没醉。天色已晚,徒儿送师父回去安置,可好?”
岳无尘乖乖地一点头:“嗯。”随即将头抵在青年怀间,不再动弹。
……总算乖了。
卅罗把岳无尘扶起,直到远人的地方,才把那东倒西歪的人一把打横抱起,回到青竹殿内,置放在软榻之上,打来热水,蘸着洗净足心手心,又泡了浓浓一壶酽茶,好为他解酒。
在等待茶凉时,卅罗在榻侧坐下。
岳无尘睡得不很安宁,被酒意烧得辗转不已,眉心浅拧,喃喃呓语,看神情几乎有些痛苦,好像是魇住了。
看见这样的岳无尘,卅罗渐渐生出了些别样的心思来。
——岳无尘此时醉倒,无所防备,自己不如趁机探一探他的识海,看一看在他心中是如何想自己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