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归京 (第1/2页)
官道近溪,一丛老柳树斜斜伸展,二月的春风里,哒哒的马蹄声中,天工裁出的细叶此时已经浓浓。
玄鹰衔缠枝花明黄帘子被风卷起,浅绿的湘裙微微鼓起,露出雪白膝袜与脚踝连接处缠着的明黄带子那是写入大齐朝律例的,唯有皇家宗室才敢用的专属颜色。
南阳倚着葛黄色的大迎枕小寐,姿态随意而慵懒,腰间挂着的长剑却透着凌厉而睥睨的意味。
程柔嘉将薄毯展开为她盖上,支肘看着外边的春色,心里无尽感慨。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京城了。
在保宁,她与母亲一同去拜祭了姜喻夫妇和柴源夫妇——依照母亲所言,柴源夫妇应是被疑心当年见过和嘉南同行的她,才有此一劫。也算是受了这件事的牵累。
柴源夫妇的独子会被接到顾家族中一户无子的远亲里作为嗣子养起来,一应吃穿住行,顾家和公主府都会包办,为今之计,也只有这般补偿能聊表心意。
嘉南行事如此荒唐,背地里,也不知道到底沾染了多少条人命权势二字,当真是能主宰人的生死。
母亲提议让她一同回京,回顾家认祖归宗,她没有反对。
一则,嘉南顶替了她这么些年,享受着本不属于她的荣光,也是时候该还回来;二则,顾家和长公主府的权势,如今的她,或是程家,或是她在意的那些人,都需要;三则,她也想去瞧一瞧,那些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能否接纳她她想到在镇江的明氏,不由笑了笑。当日她们欢声笑语时,却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粘连的亲戚关系。
回京,必然是一场硬仗。但她程柔嘉这个人,却也从来没有害怕过与人交锋。
整个年关,人在京城的嘉南郡主都没有在大大小小小的宴席上露面,与薛家的婚事似乎也变得遥遥无期,无人提及。
京中一时流言纷扰,有人说嘉南郡主是旧病复发,缠绵病榻,薛家就打了退堂鼓;也有人说,连顾家人似乎也许久没见到郡主了,听说好像是得了天花,无人敢靠近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清音轩。
嘉南郡主歪在炕上看书,云鬓堆叠,红宝石熠熠生光,气色并不差,神色也全然平和淡然。
身边服侍的宫女却越发胆战心惊。
早前殿下一声不响地搜了这屋子,又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出了远门,还将清音轩重兵把守,不许人进也不许人出,只许膳房每日送饭来渐渐地,府里竟真传出郡主得了天花的无稽谣言来。
从前热热闹闹旁人挤破了头想来伺候的清音轩,一下子就成了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去处,就连膳房里来送饭的婆子,都跟躲瘟神似的,丢下就跑好在大爷是疼爱郡主的,好几次想来看望。只是大奶奶素来有主意,一心护着小公子,生怕小公子被染上天花似的,大爷每每一来,不出十息的功夫就会被大奶奶劝回去,说是一应听殿下的,才是孝道。
郡主摔了两天的东西,后来也渐渐情绪平稳下来。
但素来熟知郡主秉性的她知道,郡主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何突然对郡主态度大变,但想来,是了不得的事情。
“母亲是不是快回来了?”女子轻声问,面上挂着静好的浅笑。
L是,前儿听说给大爷来了信,要他明日去接人呢。”宫女不敢欺瞒,硬着头皮道。
“真是太好了,过年也不在家中,母亲可真是的。”语气里带着期盼和希冀。
宫女嘴角颤颤,不敢作声。
女子似乎心情大好,笑道:“去将饭拿进来吧,也真是饿了。”宫女应声而去,女子素手推开窗棂,纤细的颈子及美人骨微微上扬,朝窗外出神的看。
园子里的春色正是最鲜活的时候,柳绿花红,桃樱含丹,翩跹轻舞的蜂蝶错落飞过,轻盈谧静。
真是好春光啊。
@宫女提着食盒正准备折返,忽地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她站定脚张望,却见郡主不知何时从窗子翻了出来,对银甲士兵交错锋利的矛全然视而不见,飞蛾扑火似的朝着一个方向提着裙摆狂奔。
士兵们虽得了诏令来拦着郡主不让她出门,可到底不敢伤了金尊玉贵之身,眼看着人直直撞上来,外衫都被锋利的矛刺得渗了血,都惊慌失措地连收了矛。
又想三步并作两步地将她抓回来,却见她跌跌撞撞地倒入一人怀中,泫然若泣:“大哥哥救我,母亲听信小人谗言,要杀了我!”
顾昼到底对这唯一的胞妹不太放心,今日又悄悄地来看,没想到却撞见这一幕。
他看着嘉南胸口渗出的血珠,脸色倏地一变。哪里有什么天花,哪里又有什么重病,浑身只有方才狼狈逃出受的伤罢了。他冷冷地看了手足无措的士兵们一眼,将人抱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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