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九章 (第2/2页)
这是自然的,不然义军也不会在十年里尽收天下民心。
武重又接着道:“库房中的都是陛下赏赐,金银本就不多。”
王氏当然看出来装金银的箱子比其他箱子少很多,毕竟新朝的国库是接管旧朝的,旧朝国库早就空虚了,军饷都发不出。但皇帝肯定不可能赏赐些空箱子来吧?
“金银那些,大多都是分给旧部了。"
正元帝登基,第一件事自然是封赏有从龙之功的人。但追随他的人好几万,肯定不可能人人都记得住,又人人都给赏赐。
尤其是一些早年就如武重这样,受了伤从战场上退下去的残兵伤患,不知凡几。
他们这些人大多都在皇帝面前没有姓名,进不得皇宫,也不敢求到正元帝面前,便进英国公府求见武重哭诉。
尤其是前段时间武青意也不在京中,偌大的英国公府只剩个武重一人,他对昔日部下的境遇感同身受,心也软和,每次给出去几十两银子或者几两金子给对方安家不知不觉就给出了好些金银。
他也没数,不擅理财,身边的两个小厮虽然是从前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服侍,忠心可表日月的,但也都是从前军中的穷苦孩子出身,目不识丁,自然不通庶务。
要不是王氏今日提了,武重还不知道快把库房里现有的金银都掏出去了。
“败家玩意儿!”王氏虽然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他们在陛下面前没体面,难道在你面前就有了?那么些人,你全都记得?”
武重被说得没吱声。
他自然是记不全的,只是对方能说出具体所属哪个营帐、哪个队伍,他听着是自己知道的,或者自己或儿子带领过的,再看一看对方带来的能表明身份的信物,也就把金银掏了。
“算啦,确实都是可怜人。”王氏又叹了口气。
她自己穷苦过来的,当初逃难到寒山镇也是山穷水尽。若不是顾茵帮着她拿回了娘家的屋子,怕连个小摊子都一时之间都支不起来。
那些人都是被前朝逼的没办法才造反,本来的境况肯定艰难,又没混出个名堂,身上带着伤或被致残,想来便是到了新朝,日子也不会好过多少。
“就当是给咱家积德了。”王氏忍着心痛,不敢具体去想具体给出去多少金银,随后她看到顾茵手上的那个金镯子,又笑着安慰自己道:“还有好些个珠宝和古董呢,也值好多银钱!尽够给咱家大丫置办新店的!”
虽然有些煞风景,但是顾茵还是提醒道:“娘,这些东西怕是不好变卖。”
看到王氏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下来,她接着指着镯子内圈解释道:“娘看这里,这里有记号,我猜是宫廷特有的。一会儿去比对其他珠宝首饰,应该能印证我猜的对不对。有宫廷特有记号的东西,一般的铺子不会收。而且也可能给咱家招灾。”
御赐的东西,那都是出宫前就在宫里登记造册的。
寻常人家能被赏赐一两件,那都得像祖宗似的供在家里。
也就是英国公府从龙之功甚伟的,能得到那样一库房的东西。
但这也并不代表,英国公府可以随意处置御赐的东西。
变卖御赐的东西,一来是如顾茵所说,等闲店铺看到宫中的记号就不会收。
而且就算收了,这事儿让有心人知道了,往小的闹,那是说英国公府刚得了开国的赏赐就入不敷出,把他们一家子当成笑话。
往大了闹,那就可以说英国公府居功自傲,目中无人,连御赐的东西都敢往外卖,不是不把正元帝放在眼里是什么?
更往深一层想,要是有心人先留着他们府里流出去的东西,按下不表,等到以后拿出来,作为英国公府的信物,构陷个别的罪名,还真掰扯不清!
一通分析下来,顾茵抿了口热茶,王氏都快哭出来了,道:“那要那些东西能干啥?就摆在家里看?”
暂时还真只能供着,除非顾茵哪天生意做大了,自己整个金楼银楼的,亲自监督,让信得过的人把金银首饰直接融了炸了。
但开金楼银楼需要的资金和人脉,根本不是眼下根基未稳、刚从泥腿子脱胎出来英国公府能想的。
“还是能用的,”顾茵安慰道:“那些个头面首饰,娘和我一道戴,或是见客或是赴宴,都很体面。”
王氏根本没被安慰道,她和儿媳妇都是一个头两只手,两个人戴能戴多少?那一库房的,够她们婆媳俩从年头戴到年尾不重样儿的。
她们又都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而是喜欢实惠的人。
王氏又问武重,说:“你送人钱财归送人钱财,没把那些御赐的东西给人吧?”
武重立刻摇头说没有,倒不是他想的和儿媳妇一样深远,只是想着那些珠宝给了人,对方肯定还要再去变卖。都是和他一样穷苦出身的人,哪里知道那些珠宝的具体价值,别回头让当铺的人给糊弄了,就干脆直接给现银。
王氏呼出一口长气,很快又想到了旁的,眼睛一亮,道:“还有俸禄呢,国公俸禄肯定不低!”
“盘盘账吧。”顾茵道。
国公的俸禄肯定不低,但这偌大的国公府,养的人也不少。光上午出去迎人的,就有好几十人。
进项多,出项也多,还是得把整体的账盘一遍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顾茵说完就去看武重,他到底是一家之主。
“府中应该有账房先生?”
武重摇头说没有,又缓慢地解释道:“这府邸之前是王府,账房先生逃了。"
一朝改朝换代,王府里卖身的奴仆自然是不能逃、也不敢逃的,但是账房先生是从前主子的心腹,又是自由之身,自然就逃了。
而英国公府开府时间短,也没人料理庶务,还没培养那样的心腹。
说完武重看向王氏,从前家里的大事小情可都是王氏做主。
王氏再看顾茵,这才是现在家里真正的一家之主呢!
“唉,一起来吧。”顾茵苦着脸,心道幸好学会了看古代的单式记账法,也和周掌柜学会了打算盘,不然眼下还真要抓瞎。
@武重又让小厮去取公中的账簿和算盘来。
一大摞账簿先送来,两个小厮合力抬过来的,多一些的是从前王府里的那些下人月钱的记录,少一些的是开府了半年多的英国公府的日常开销。
后头他们再去取算盘,府里就一把原先那账房先生剩下的老算盘。
但好在有个小厮记性很不错,记得宫里赏赐的那些东西里头有几把金算盘。
虽然那金算盘做的小巧精致,只成人巴掌大小,是用来赏玩的,但好歹能用。
“来吧!”顾茵撸起袖子,先把一个小算盘放到武安面前。
顾野同情地看了武安一眼,然后脚下开溜,跟着他奶去库房里检查哪些东西不带宫廷记号。
武青意也会计数,但不擅长打算盘,就帮着他们念账簿。
武重看着大家都忙活去了,干坐着怪不好意思的,就帮大家添茶蓄水,让小厮去厨房传话做点心吃食。
一家子从午饭前开始忙活的,一直忙到下午晌,周掌柜带着笑从外头回来了。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朝廷放租放售的店铺实在很优惠,他们来的晚,放租的基本是轮不上了,但是放售的店铺却还有不少。像望月楼那样的大酒楼,一整间连土地,只卖六七千两银子。地段市口好一些的,也就在一万至二万两出头的样子。
寒山镇的望月楼抵押的时候都能抵押出一千两,都知道黑市抵押压价压的厉害,所以望月楼市价其实是在二千两左右。这也是当初王大富在那么不富裕的情况下,散尽家财也得把望月楼赎回去的原因。
如今可是在京城,天子脚下,寸土寸金,这样的低价,也就是新朝开国才能赶上这种大好事了!
搁从前,周掌柜当然是想办法再打听打听那些放租的,看看剩下的那些里头还有没有能用的,从矮子里头拔高个儿。
眼下他东家背靠英国公府,当然不用再那么抠抠搜搜了,周掌柜一整天尽打听那几间大酒楼去了。
有一间他觉得最好,就在英国公府不远的太白大街街口,搭乘马车的话来回不超过半个时辰。
附近既有达官贵人,也有富裕百姓,既方便顾茵照顾店铺,也不用再做利头微薄的平价生意。
进了府,周掌柜就迫不及待地想告诉顾茵这个好消息。
然而刚进了屋,周掌柜就看到了王氏正瘫软在太师椅上,捂着眼睛欲哭无泪道:“咋都有,啥都有!珍珠串串每颗都有,钗环首饰上的宝石也有,连金算盘的算盘珠子上也有"
有个啥?周掌柜还没搞明白,就看到自家素来镇定自若的东家眼冒精光地激动道:“掌柜的总算回来了!”
周掌柜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顾野已经蹿到他身后,“砰”一声关上了屋门!
武青意也在眨眼间出现在了周掌柜身侧,铁钳子似的大手按到周掌柜肩头,“来,您请坐。”@屋里响了一下午的算盘声再次响起,而且还多了一道,显得越发热闹。
英国公府的清幽别院内,老医仙正在一边碾药草,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向门边。
小药童见了,就嘟囔道:“师祖既然挂心,为什么国公爷让人来请您一道去正院热闹热闹,您又不去呢?”
老医仙没好气道:“人家一家团圆,眼下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我一个外人去干啥?”
“师叔又没把您当外人。”小药童道。
老医仙碾完药草,又拿了个龟甲开始摇铜钱。
一般的会卜卦的人有讲究,遇到大事才占卜,或者给自己定规矩,每天占卜次数不超过三次,以此来提高占卜的准确度,或者避开所谓的天罚。
老医仙不讲究那些,他闲来无事就占着玩儿。
有时候出门需不需要带伞都靠占卜来决定。
铜钱和龟甲撞得哐哐作响,就那么响了一刻钟,正在看医书的小药童不堪其扰,捂着耳朵大声道:“我觉得师祖该去呢!”
哐哐声停下,老医仙问他为啥这么说。
小药童道:“师叔不是要了师祖的天外陨铁吗?如今隔了几个月,那神兵利器一定已经打造好了,您不去看看怎么行呢?”
“对哦!”老医仙整理了一下衣襟站起身,“我可不是去打扰人家的天伦之乐,只是去看看我那块宝贝!”
送走了他,那小药童呼出一口长气,看到他随手抛下的龟甲和铜钱,他自发自觉地上前收拾。
奇怪,这卦象怎么是个凶?劝人不要去的意思!
一定是师祖老是随随便便卜卦,不准的啦!
小药童哼着歌,把龟甲和铜钱一收,接着研读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