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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真相(已修)

159 真相(已修) (第2/2页)
  
  李川也没看错她,他若死,带走她以免妨碍下任新君,再正确不过。
  
  在高位惯了,什么都没有,就只能紧紧抓住权力。
  
  如今回头来想,别人面目全非,她又何尝不是?
  
  炼丹师是李川不相信她的引子,可如果李川是十七岁的李川,早就打上她大门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只是四十八岁的李川,早已是谁都不信、也谁都可以舍的君王。
  
  李蓉想明白这些,忍不住笑了,她低下头:“所以,你如今所做一切,是为了报仇吗?”
  
  “殿下,”苏容卿苦笑,“上一世的事,重活一辈子,谈什么报仇?容卿只是觉得,哪怕重来一世,
  
  李川也重蹈覆辙。”
  
  “李川好大喜功,莽撞偏执。他容不了世家,也容不下未来的殿下。殿下您不是甘愿养于深宫后院中的女子,一国不容两君,李川登基,早晚有一日,你们要走到刀剑相向。”
  
  “我知道殿下是觉得,这一世重来,我们若能做得更好一些,就能改变什么。可要如何做得更好呢?上一世我们对李川不好吗?他被李明废了,成为落难太子,是世家集结百家之军力,送他上的皇位。可后来呢?”
  
  “他上来就要北伐,群臣不允。他执意行事,于是北伐失利,国库空虚,又逢南方水患,无银赈灾,以致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他当这是世家之过,不顾实际改制,以致四处起义,战火纷飞。”
  
  “之后为提寒门,后宫独宠秦妃,前朝打压世家臣子,杀舅困母,将太后囚禁于行宫,又造冤案,
  
  陷害我苏氏一族。直到最后,为了权力,连你都没放过。”
  
  “殿下,您还要如何改?”
  
  苏容卿盯着她,质问:“他并非本性暴戾,只是天真无能又独断专横。等他成为皇帝,您是要陪着他北伐,还是陪着他改制?大夏积弊百年,无论是贸然北伐还是贸然改制,都是冒失之举。如果殿下不陪着他荒唐,您想劝阻,上一世您劝不住,这一世您又能劝?”
  
  “最终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苏容卿肯定出声,“他不满您处处牵掣,心生怨恨,最终姐弟刀剑相向。”
  
  “既然注定是这样的结局,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登基?”
  
  “所以,”李蓉试图将苏容卿骂的所有抛诸脑后,她不想听,不愿想,她克制着情绪,只是继续询问,“一开始,你回来,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废了他。”
  
  “是。”话已经说到这里,苏容卿并没遮掩,“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废了他。我本来是想,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像上一世一样,等陛下废了李川时,我不让世家接受裴文宣游说,说服父亲,接受李诚登基,李诚如今不过十一,萧肃懦弱无能,柔妃贪财短视,李诚登基之后,我们便可架空李诚作为傀儡,等他生下子嗣,便杀他扶持幼帝。届时我会掌权,再迎殿下回京。”
  
  “那你为何要靠近我,假装投靠太子?”
  
  “一来想接触殿下,这一世殿下变化太大,需要观察。二来,如有必要,我愿作为内应,出手扳倒李川。”
  
  “既然上一世是李川下令杀的我,你又要与他为敌,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还要在我问你是不是凶手时认下来?”
  
  苏容卿不说话,李蓉嘲讽一笑:“莫不是怕我伤心?”
  
  “殿下一生,唯有李川一个亲人。无论我说与不说,殿下也不会因此对他挥刀相向。既然如此,何必多说?”@“我若事成,殿下恨我就是。我若事败,也不损殿下姐弟情谊。”
  
  李蓉听完,倒也不觉惊讶,她静默着,外面隐约传来了人声,苏容卿看向山洞外,声音平静:“殿下还要问的吗?”
  
  李蓉沉默着,她坐在地面上,静静看着面前跳动的火光。
  
  她好似很平静,方才说过的一切,好似都没有进入她的耳朵,可苏容卿知道,极致的冷静之下,
  
  才是极致的苦痛。
  
  李蓉看着那火焰看了好久后,她才低低出声:“川儿不信我,觉得我为了权势,会杀他和他的孩子,可你和阿雅,为什么也不信我?”李蓉说着,转眸看他,平静审视着他,“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再把权势握在手中?”
  
  “殿下问这个问题,是真的想知道吗?”
  
  苏容卿靠在墙壁上,看着火发出“啪嗒”一声爆裂的声响,有火星升腾上去。
  
  他们隐约听到呼唤声,那声音很远,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跨过万水千山而来。
  
  李蓉听见苏容卿的回话,哑声回答:“你说吧。”
  
  “因为,李信,”苏容卿说得很艰难,“不是李川的孩子。"
  
  听到这话,李蓉整个人愣住,她不可置信看着苏容卿,苏容卿垂下眼眸,看着地面上纯黑的影子。
  
  “上官雅当年和我大哥相爱,但因为家族不允,被逼入宫,成为太子妃。我大哥为了她决定终生不娶。后来李川和秦真真相爱,他不喜上官雅,便同上官雅商议,和她只做表面夫妻。可上官雅是为了上官家入宫,成为皇后就是为了守住太子位,她可以守寡一辈子,但她不能允许自己在无子的情况下守寡一辈子。”
  
  “所以呢?”李蓉觉得胃部在翻搅。
  
  “所以上官雅找到我大哥,及时有了李信。”
  
  李蓉没有说话。
  
  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一头按进水里,所有的恶心、厌恶、惶恐,纷纷涌了上来。
  
  一切都有了原由。
  
  为什么苏容华会去杀秦真真,因为苏容华要保住他的孩子和上官雅。
  
  为什么李川最后会用宫刑如此羞辱苏氏,因为他早知苏容华和上官雅有染。
  
  为什么苏容卿最后会和上官雅结盟,会明明在李川濒死、她也站在世家一面、他甚至还爱着她时,决定看着她去死因为他要守住他大哥最后的血脉。
  
  她死了,裴文宣死了,以苏容卿和上官雅的手段,皇位对于李信,几乎是唾手可得。
  
  太恶心。
  
  太丑恶。
  
  这些丑陋的人心和利益交织在一起,让上一世成了一张散发着腥臭的蛛网,将所有人死死缠绕。
  
  父子不是父子,姐弟不是姐弟,夫妻不是夫妻,朋友不是朋友。
  
  上一世的一切,就是一个烂透了的沼泽,里面全是恶心的脓水,一开始以为这里面只是腐烂的枝叶,等拨开沼泽上方堆积的腐物,才发现,下面是更丑恶的人骨,那些血肉熬成了浓浆,咕噜咕噜冒着腥臭。
  
  李蓉感觉眼前有无数往事划过,那些往事将她淹没,她无法呼吸,近乎动弹不得。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笑了起来,她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摇头轻笑,抬手点着苏容卿。
  
  “好,”她由衷赞叹,“好得很。”
  
  说着,李蓉笑声越发大了起来:“为君者无情于六亲,为后者无忠于人伦,为臣者犯上叛义,人命为子以身为棋,苏容卿,”李蓉笑着击掌,“还是你们豁得出去,棋高一筹,本宫佩服。”
  
  苏容卿正跪在李蓉身前,他听着李蓉的嘲讽,面色有些苍白,可他依旧是平日一贯平稳的姿态,
  
  沙哑着声音继续:“这些话本不应告诉殿下,如今既然说开了,那微臣便斗胆问一句”
  
  “您已经为了李川葬送了一辈子,还要葬送这一辈子吗?”
  
  苏容卿审视着李蓉:“华京容不得殿下有情,殿下何不换一条路?要么与我联手辅佐李诚登基,之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或与裴文宣就此离开?无论选什么,只要殿下不为李川拼命,殿下都华富贵,一生无忧,何必趟这摊浑水?”
  
  “荣华富贵,一生无忧?”李蓉听着这话,似觉好笑,她含笑打量着苏容卿,“其实,你之前一直不告诉我,等到现在才吐露实情,就是为了离间我和李川吧?”
  
  苏容卿听着这话,他注视着李蓉,他似乎想解释,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唇,什么都没说。
  
  李蓉抬头深深吐了口气,抬头看向山洞上的虚影,拍着自己的大腿,感慨出声:“你看着我掌权,
  
  为李川谋划做了这么多,李川为陪我演戏,得罪了不少世家。你一直不告诉我,就是为了等我掌权,
  
  再告诉我,这样一来,我与李川便有了间隙。那等于无形中就抽走了李川最大的助力,”李蓉转眼看向苏容卿,面露赞叹,拱手行礼,“苏大人思虑深远,才智非凡,非常人所能及。”
  
  苏容卿没说话,他看着李蓉的眼里带了几分痛苦,可他还是沙哑着询问:“殿下要如此作想也可以,不知殿下如何决议?”
  
  李蓉不言,她盯着苏容卿,眼都不眨。
  
  她恨不得此刻就这么撕了他,恨不得他永远留在她二十九岁那年,让他死在牢狱之中。
  
  “你该死的,”她声音很轻,“当年,我就不该救你。”
  
  听到这话,苏容卿轻轻笑起来。
  
  “殿下说的是,”他由衷开口,眸带凄凉,“当年,您就不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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